首页 >出版文学> 情楼迷史>第3章

第3章

翠眉说:“小妮子,那个要你多嘴。”二人正在难舍之际,忽然间鸨儿午睡方起,听见对景楼下有人说话,急唤凝香去问。这凝香去说:“隔壁有个李玉郎相公,今日拜访我姐姐到此,我姐姐爱上他,正在那里絮道哩。”鸨儿说:“这翠眉丫头,想我们不过弃旧迎新门户,朝趁夕送生涯,我年轻时节,不知哄过了多少子弟,如今年老,专靠你们挣家,你姐姐终日烧香许愿,不知有何心事,一味滞固,并不圆和,如何挣得钱财到手。昨日赵尚书公子着人将二百两银子、四个尺头送来,接她到杭州去,不过是游一游西湖,到天竺烧一炷香就回,他还不肯作成我。今日为何见了这李公子,便然这样热恋哦!想是他回心转意,要与我做起一分人家来也未可知,岂不令人喜杀。待老身前去奉承一番,自然钱财到手。我的儿快去通知李相公,你说:‘妈妈到了。’”
却说李玉郎与张丽容对谈多时,心投意合,依依难舍,恨不能定以终身,方觉快意。但恐丽容尚有鸨儿,难以随心,因问道:“美人,小生细观你所和霞笺,甚觉有情。只怕你动有掣肘,不得稳便。如今鸨母在那里?”丽容答道:“午睡未起。”玉郎说:“何不请来相叙。”丽容方要着凝香去请,谁知这凝香早到跟前,说:“妈妈出来拜相公。”玉郎说:“有请”。这鸨儿走到近前,说:“相公,一时乏倦,睡梦东窗,有迭迎侯,得罪!得罪!”玉郎说:“久慕香闺,无缘晋谒,今来唐突,拜迟!拜迟!”鸨儿说:“相公,老身忝居比邻,俺常在太湖石畔烧夜香,静听书声,敢是相公奋志青云?今日屈过寒门,不胜光宠。”玉郎道:“好说,小生误作刘阮,得游天合,真是佳会。”妈妈说:“二姐过来,今日是端阳正节,何不留公子在此一叙。”这丽容接口道:“正是现成东道,敢屈相公少坐,使咱蓬壁生辉。”玉郎说:“多谢厚情,岂敢过扰,书童过来,可将买书余下银子送妈妈,聊为一馔之敬,伏乞笑留。”鸨儿说:“公子,老身不意间款留一话,岂敢受赐,若如此,老身便是爱财了。”丽容一听,慌忙说道:“今日是令节,不得过执,自古道恭敬不如从命,看酒罢。”须臾间酒肴摆完,就坐在对景楼下,三人共酌,小妓女服待。不觉酒至三巡,忽凝香来请,说客到。这鸨母向着公子道:“外边有客到,一时暂且失陪,有罪。”玉郎说:“妈妈请便。”这鸨儿去了,丽容即请玉郎楼上坐,二人携手一同登上楼去,但见四壁挂着名人诗句,案上摆着宝鼎奇香,牙签收简,无不俱备,文房四宝,尽皆精良。此时玉郎虽在烟花,如遇畏友,便说道:“观卿雅趣,知卿学问,小生虽为执鞭,亦欣慕焉。”丽容说:“公子之体如玉树,妾本贱质,敢劳公子过奖。妾在闺中窃闻君家多择良配,而百无一就者何也?”玉郎说:“小生缘浅,不遇丽人,因此逗留,久愆佳期。若有如卿才貌者,又何敢言择乎。我愚性最爱丽质,何分贵贱。若是文字知己,即当性命依之。”丽容说:“俺自己思着,只是败柳残花,怎插得君家雀屏?今不幸贱躯已落风尘,怎能够飞出樊笼,离却了陷井方好。”玉郎说:“小娘子不必悲伤,难道我做不起个公家软玉屏么?”请问小娘子,既混风尘,即由造物,自甘苦节,更有何心。”丽容说:“李公子,你哪里晓的,今见君子不惟风雅宜人,而且至诚可敬。俺如今愿托终身,即便脱却红粉,焉肯再抱琵琶,若不见弃,情愿永为捧砚。”玉郎说:“既蒙卿家真心待我,愿为比翼,永效于飞,若有异心,神明作证。”丽容见玉郎如此见爱,便说道:“既蒙君子慨许,我和你就此对天盟誓,将此双霞笺各藏一幅,留作他年合卺之据。”玉郎说:“有理,正是各留一幅,方为确实。”二人在楼上定了姻缘,俱各心肯,有词为证:
神明须有证,天地岂无灵。愿鉴微忱无虚谬,保佑我好夫妻松柏龄。虔诚惟一点,稽首拜三星。愿取今生常厮守,默祝我美姻缘永不更。右(上)调《侥侥令》
二人祝罢天地,各取霞笺,彼此你倡我和,不觉已至黄昏。这丽容与玉郎同宿在对景楼上,那鸳鸯枕间的叮咛,绣被中的恩爱,自不必说。次日起来,重摆筵席,交杯换盏,好不痛快。鸨儿见丽容肯去接客,亦自不胜欢喜,从此可以大获金银。玉郎心虽难舍,但恐孙先生知晓,只得告辞,临岐嘱别,有一段难以言传之景,有诗为证:
夜抱幽香小院春,如今春色破梨云。
彩鸾差作凡鸡伴,此夜谐和百岁恩。
不知玉郎如何舍了丽容,且听下回分解。
洒银公子求欢娱,丽容拒绝起祸端
话说李玉郎与张丽容定约之后,彼此你贪我爱,不时往对景楼走动,自不必讲。
却说玉郎有窗友,叫作钱洒银,自从那日同着众窗友在会景楼上看见了隔壁张丽容玩耍秋千,不觉魂飞天外,打动他平日好嫖心性。一日把持不住,说道:“我终日眠花宿柳,不曾见过这个小娘,说她是个凡间女子,料想尘世绝无。我如今心思梦想,几成沉疴之病,如何是好?欲向那边亲去寻她,我一个人怎好过去。也罢,风月扬中有一个姓木的名子吹,惯在院子里往来,此人又极会帮衬,不免着小厮请他前来一陪,自然有成。”说罢就唤家童。这来福小厮走到面前说:“大爷有何吩咐?”洒银公子说:“西街上有一个木相公,快去请他来,你可认得么?”小厮说:“认得的。”洒银道:“好,既认得,快去请他来,说你大爷立等。”这小厮又说:“大爷你不晓得,此人是个骗人财物败人家产的,寻他怎么?”洒银道:“这厮好不可恶!你去请偏有许多闲话!”这小厮不敢作声,说:“待小人去请。”洒银说:“速去快来,说俺在这里立等。”这小厮穿街过巷,疾走如飞,寻着了木子吹,说:“我家大爷有请。”子吹道:“有何见教?”小厮说:“不知何事,要请相公速去。”子吹即便同小厮来到洒银定,见了公子:“小人拜揖,素仰道范,不敢高攀,今蒙呼唤,有何使令?”洒银说:“闻知老兄久走风月,极会作成,奉烦大驾,陪弟一游。
如今我闷坐无卿,要同兄到院中寻一出色驰名美妓,快乐一会,不知可往那一家去?”子吹说:“这有何难,如今黄三娘家有个玉肌小娘,甚是美貌。陆四妈家有个凤仙姐儿,果然标致。还有那李燕燕、崔婷婷,尽是些看得上眼的,待小子陪相公拣择一番,自然中意。”洒银说:“这都是我走过的,不好不好。”木子吹说:“此等人家小娘,就算是名妓了,公子尚不在意,除非学宫间壁,韩二妈家有个小娘,名唤张丽容,真乃美若仙姬,貌出凡尘,又且技艺精绝,词坛第一。只是一件,性子高傲,任那有财有势,等闲不能见面,却是有些古怪。”洒银说:“实不相瞒,我前日同窗友,在会景楼上见过她玩弄秋千,如同仙子临世,直到而今,叫我魂颠梦倒。只恐我一人独去,她便有多少推委,故此邀老兄前去,帮衬一二,自有厚谢。”子吹说:“公子若是放他不下,必欲会他一面,只得多带些金银打动她为妙。”二人商议已就,即往对景楼去寻张丽容,也有词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