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驸马俱已班齐,掌礼官喝道:“请公主升座,驸马爷上前行君臣礼。”跪拜已毕,掌礼官又喝道:“请公主娘娘、驸马各行夫妇礼。”交拜已毕,宫入排列花烛,送入洞房。公主驸马自成婚之后,倏忽之间不觉月余。一日,公主清晨睡起梳洗,唤张丽容来点鬓。这丽容满腔愁恨,无限幽思,正在伤感之际,忽有一宫人前来唤他,说道:“公主娘娘梳洗,令姐姐速去点鬓。”这丽容一听,即时跟着前去。到得妆前,见了公主,说:“丽容磕头,娘娘千岁。”那娘娘吩咐说:“丽容起来,与俺点鬓。”这丽容心头有事,神情散乱,手拿篦儿,别有所思。此时心中只有一个玉郎在怀,不觉失手将篦儿跌在地下。公主一时大怒,说道:“我看你终日双眉紧锁,珠泪暗流,似有心事,何不明言。若是仍前难免玉碎,你今须要从实话来。”丽容说:“奴婢蒙娘娘别眼看待,实有冤苦,今日蒙娘娘垂问,料想终难隐忍,我这一腔心事,就奏与娘娘知道,恕奴婢万死。”公主道:“快说上来。”丽容磕头,禀道:“奴婢实是风尘下贱,遭逢不偶。”公主说:“你可有丈夫么?”丽容说:“原来有个丈夫。”公主道:“既有丈夫,为何到此;又将你献与太后?”丽容说:“只为阿鲁台老爷以千金购奴,转献与伯颜丞相。那夫人见妾有此颜色,顿起妒心,趁着丞相上朝,暗将奴写表献进来的。”公主一听,心下明白,又说道:“你既有丈夫,叫甚名字,住居何方?”丽容说:“他姓李,名彦直,松江华亭人氏。知贱婢进京,他就来京寻讨。只是堂堂相府,难以相见。况我今又在宫中,叫他那里寻问消息,所以贱婢日夜悬念,不能放下,故此失手跌了篦儿,望娘娘怒罪。”公主说:“你丈夫既在京中,这有何难,明日烦驸马差人与你打听的实,管你夫妻团圆。”丽容将头磕下,禀道:“贱婢蒙娘娘厚恩,如同再造。”正说话间,只见驸马下朝来了,一见公主,说道:“这丽容为何跪在此处?”公主道:“说也稀奇,此人乃有夫之妇,只因阿鲁台拣选美人,将他选入相府,那伯颜夫人苗氏,又以嫉妒为心,背着丞相献于太后作为媵妾的。”驸马道:“原来是这个缘故,你丈夫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谁?”丽容说:“我丈夫姓李,名彦直,松江华亭县人氏。幼习儒业学高北斗,原是一个龙门之客,点额之鱼。”驸马一听,触动心怀,不觉嗳呀了一声,说道:“公主真乃是一桩奇事,圣上今早金殿传胪新科状元,也是姓李,名彦直,松江华亭县人。到与丽容丈夫同名同姓,难道就是他丈夫不成?若要是他,岂不是千载奇遇。看那人弱冠貌美,胸藏星斗,自然是文章魁首了。张丽容过来,你当初与李彦直分散之时,可有表记作证否?”丽容说:“有,有,有。红楼当日锁花钿,吩咐新词结佳缘。无奈幽芳闭深阁,怀中剩有此霞笺。我如今现有霞笺可以为证。”驸马道:“既有霞笺,何不取上来与我一观。”丽容即从怀中取出霞笺,献于驸马。驸马一看,说道:“观此霞笺,写作俱佳,果然胸藏锦绣,笔逞龙蛇。张丽容,我如今宛转与你成其佳配,岂不是好?”丽容一听,说道:“多谢驸马爷成就之恩。”驸马与丽容说到快意之时,有诗为证:
古来好事定多磨,今日应须喜气多。
权把霞笺当红叶,管教织女渡银河。
不知驸马与他如何成就姻缘,且听下回分解。
驸马赔妆送寓所,辞朝省亲求团圆
话说张丽容蒙公主娘娘垂问,正在告禀之时,忽然驸马下朝,叩问原由,丽容即以实言相告,且将当年定约霞笺献于驸马,知道此是何等机缘,何等造化,这且不讲。
且说这一班新贵赴罢琼林之后,公同商议说:“列位王公,俱各顶礼拜望,惟驸马府中,尚未晋谒。”这状元李彦直说道:“列位年兄,我等幸擢巍科,同沾雨露,前日已谒过王侯丞相,今日须往驸马府中一拜方好。”众位齐说:“年兄言之有理。”随各人整顿鞍马,齐到驸马府中晋谒。只见转过绿水红桥,便是高楼朱户。到此俱各下马,令人传报。驸马一听,心中正怀着丽容之事,要去见那状元李彦直。忽听传报进言说:“诸位新科老爷前来奉拜,已到门了。”驸马喜之,建吩咐:“快请!”只见这一班新贵进到驸马府中,那驸马出来迎接。到得中堂,列位新贵说:“晚生辈幸叨皇恩,得登甲第,特来造府禀谢。”驸马道:“学生愧先施,有劳贵步,此理何敢克当。”驸马随与诸位新贵同拜了四拜,坐定茶罢。驸马道:“学生有一幅白头荣贵图,敢劳状元一题,不知肯赐教否?”李彦直答道:“驸马命晚生捉笔,敢不从命?但是愧不精工,恐污云笺。”说罢即将荣贵图展开,只见才高学博,不假思索,龙蛇飞舞,立刻写完,递与驸马。这驸马喜仔仔说道:“物以人贵,这幅云笺一得状元题咏,便觉价值千金。”自说:“只是学生总非文人墨士,索性颇好歌词,近日得一幅霞笺,但不知何人题咏,乞状元一观,定其优劣。”李彦直说:“驸马既有锦绣,愿赐一览。”驸马即将霞笺递与彦直,这状元展开一看,不着心内着惊,神情俱失,对着众人不觉露出一段伤惨之情。有词为证:
见霞笺使我心惊,这件事费人忖量。多管是故来相弄,想名花已入东墙。又恐你把衷情说向咫尺,天渊如千丈想思账。由他主张,须道乐旨,分镜合徐郎。右(上)调《太师引》
第1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