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耳密属垣,驷马无返语。
一片荼蓼心,深闺有独茹。
就是高氏与王氏,都是有心计人,怕钱氏不忘夫仇。尼姑是他家不令进门的,央几个心腹媒妈子假意为他儿子说亲,去问前边去世相公怎么早夭?钱氏只应云:“是急症。”又有的道:“外边传说身死不明。”钱氏道:“他是病死,有甚不明?”绝不露一毫口风。那两人又用机心,媒妈子中,着几个做痴、做呆,说些风情,替他叹息青年虚过。是来引逗她,她略不介意,道:“儿子小,无力婚聘。”都谢绝不令轻来,二房差人送礼传语,故意着这傻仆来,他都不令到中堂,一应往还,极其尽礼。
守口如缄瓶,持身如执玉。
摇摇风波中,洪涛不能触。
儿子们惭已长大,在外附学,恐照管不来;在家请先生,怕两个伯伯设局媒捏,都是自己教他。极爱惜的心肠,没亲何变做极威严的面皮。
孩稚亦堪怜,箕裘念苦坚。
父书披阅处,血泪共朱鲜。
数年之间,公公复殁了。钱氏心中暗喜道:“他如今没个遮盖,没个推托了,我不难舍身伸冤。但长子才十余岁,小的还小,倘我为官事累死,这三人如何成立?有心不在忙,还在迟去。”只是叔冕尸棺,他怕移出野外,或者他二人暗里换去骸骨,或使人焚毁灭迹,他只托无银买地做坟,没人料理,且待儿子长大,这也是他用心处。
岂无浅土?夫仇未雪。
以待蠖伸,与子同穴。
年捱月守,也不知经了多少残灯暮雨,长夜孤衾。花前洒泪,都只缘鹪羽未成;月下微呼,总只为大冤未报。教书与几子们说些君臣故事,到那忠臣孝子,不厌祥细,一意指引他们要做个有气节、能孝义的人,这班儿子也都领会得。两个儿子大了,为他寻亲,拘着虚体面请问两房,两房怕寻了势力人家,日后做帮手。好的不成,大的与他寻一个寡妇之女,是没丈人的。第二个为他寻一个暴发俗老。假意说我家仕宦之家,聘小家,可以得他厚赠,若攀高,恐多费钱,不是孤寡人家所宜,钱氏也只得依他。
恃有此身在,何须借羽翰?
胆薪无变志,耻雪意方安。
叔冕遗下古书读得,时文读不得,到十五、六岁,都打发出外从师,此时伯缙、仲帷,见钱氏十来年光景,安静自守,待伯伯、姆姆,礼数周到,料他想已相忘,况且事都年远,这三个侄儿也没甚力量,不能为害,所以没个忌嫉谋害他的心。所以钱氏也放了心,令儿子从师。早晚还拘在家中,自己还做些女工,伴他诵读。且喜这两个也用心,大的竟府考取出一名,到道竟进了学。
赢得芹香沾子袖,已看获颖碎亲心。
三个儿子,大的法祖、第二绳祖、第三继祖。此时法祖已进了,绳祖、继祖也会做文字。继祖已一十八岁,钱氏又为他定了亲,只指望与他完娶,三个都成房立户,然后自己出来讨命。不料他十八载大冤,痛心刺骨,莫说亲戚、奴婢面前不敢说,至亲莫如儿子,怕他听了,在人面前出些言语,在伯伯面前露些圭角,反至惹祸,所以也不敢说。便到抑郁得紧,要痛哭一场,也哭不出,所以初时还是中气不调,末后弄成蛊胀。
怨气蟠胸臆,欲言还复吞。
膏肓成痼疾,一死谢重原。
他的家产畜积,都是他十余年经理,其间就里已明白,将来自己品搭,做了三股均分,更听些作自己夫妇丧葬、继祖成婚之费。又道:“还有一个小箱,待我殁后,你等三个同去开,勿令人见。”分付了,这三个果未去开看,只一心医治母亲。奈是大药无灵,大年已促,竟含恨而殁。
第2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