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为大将的,贪财好色,愎谏蔽贤,还要掠人妻女,怎肯舍自己的美姬与人?圣旨部札,视如等闲,那个肯听人说话?所以如今用哨探,不过听难民口说,不破的城说破,已失城说不失,说鬼说梦,再没个舍命人,入敌营探个真消息的人。随你大将小将,远远离敌三四百里驻札。只晓得掘人家埋藏,怕敌兵来,每夜还在人屋上睡,那个敢劝道杀贼?总之上边没这如王威宁样一个大臣,自不能得人的力,成朝廷的功。总是:
力战全恃三军,激劝须凭上将。
帷中一片虚公,士卒自尔鼓壮。
当日,王威宁先时趋附太监汪直,后来又附幸臣朱宁,人品不无可议。然他只为能用人从谏,信赏必罚,所以屡废屡起,所向有功,直至封伯。附炎附势,人道是要有权臣在内,大将能立功于外。只看如一个有才望大臣,只为持了正义,不肯与人诡随,所以要兵不得兵,要粮不得粮,要人犄角不得犄角,卒至身死,为人所笑。我道“和衷’二宇说得,“趋附”二字说不得。若说用人,所言赏罚拘泥成见,张千户如何得用?愎谏自用,马夫如何得进一言?不知此重赏,如何得人死力?我道如今文武将帅,遇着踶(足斤)之才,也须破格拔用,不得专拘资序,凭贿赂,听请托;言语可听的,不防虚己听受,罚不避亲,赏不避疏,不要叙功只叙子姓,权豪奏带,则人知激劝。敌人虽鸷悍也贪生怕死,不是金石身躯,如何不可殄灭?听他破城破邑,只是不见不闻;却又淫人掠人,损人房屋,使人不畏敌而畏兵。只恐皇上英明,所用言者,别有一番人难乎免于西市一走。
挺刃终除鸮悍皇纶特鉴孝衷
卓斝挺之儿,沉毅崔郎子。
至孝裕龆年,大勇秉孩始。
青楼娼妇能秦声,金台游冶多闲情。
相逢驻马好倾倒,深闺从此荆棘生。
鹊营鸠居犹不足,昕夕干戈动帷幄。
薄情每作上下手,白头吟尽徒成哭。
谊关母子气怒奋,上薄太清日月晕。
横抽白刃妖螭碎,一朝暂雪亲心愠。
自拘司败甘伏法,朝野惊传汗肯洽,
丹诏金鸡特赐原,太阿绕电飞离匣。
雪恨何期幸一存,苟全草野藉皇恩。
丈夫合自行胸臆,成败安危何足论。
人常笑人道:“孩子气。”只管是道他不念书,不晓世故,言词举止,不是个大人,不知问宜视膳,也有套处,不如牵衣扪乳时之情真。泣荆问寒,也是好处,不知皆繇徐行把袂时之情起。有时喜,喜时如天清日丽;有时怒,怒时如电发雷飞,也不晓这事做得去,做不去,行得通,行不通,昭昭王法,全也不知。人道是他失处,我道是他得处。若到读书晓事,要思个趋利,寻个避害,分个自己,别个别人,牵掣得多,勇往直行的事少了。如在孩子时,便杀人,有见赏于父,有见原于圣君的,是我最重,喜言乐道:
亲仇痛切肤,义不避王鈇。
狙击轻鹰隼,英英千里驹。
一个是唐仆射严挺之子严武,儿时见其母不快,言父宠妾,嫌其貌丑,自生他后,不复至寝室。武怒,当妾昼寝,持槌击其头,流血被面。挺之朝回看见,问甚缘故。侍婢道:“郎君戏运槌误伤。”挺之问武日:“何戏至此?”武曰:“大人位为卿相,何宠妾而薄儿母,直欲杀之,非戏也。”严朴射反奇之,曰:“真严挺之儿!”这是见赏于父的了。
名姝固足珍,至孝良可赏。
卓杰渥洼材,隽气在一往。
其见原于圣君,则在我明世宗时,京师孝童崔鉴。这崔鉴,他父崔佑,母亲王氏,单生他这一子。生小儿体貌玮梧,性格轩爽,说话百伶百俐,弄得父母两个,恼里变作欢喜,愁中化作快活,依头顺脑,是一个极孝顺小厮。父母都最爱他。父亲在东角头开着一座陆陈店,手底尽来去得。这京师风习,极喜淫,穷到做闲的,一日与人扛抬(身它)背,擢这几个钱,还要到细瓦厂前,玉河桥下,去幌一幌。若略有些家事,江米巷、安福胡同,也是要常去闯的。况有了几个钱,便有几个不三、不四,歪厮缠的相知来走动,今日某巢窠里到得个新货,某巢窠里某人吹得好,唱得好,又要这样嗅将去,帮衬娼妇讨好。
第1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