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遂怅恨而去。及抵京师,但以仵臼为念。若于喧哄处,高声访问玉仵臼,皆无影响。众号为“风狂”。如此月余,忽遇一货玉老翁,曰:“近得虢州药铺卞老书,言他有玉杵臼要货。闻郎君恳求甚切,吾当为书而荐导之。”航愧谢,珍重持书而去,果获玉桁臼,遂持归,至蓝桥昔日妪家。
妪大笑曰:“有如此之信上,吾岂爱惜一女子,而不酬其劳哉!”女微笑曰:“虽付如此,然更用捣药百日,方可结姻。”妪于襟带解药,令航捣之。航昼捣而夜息,夜则妪收桁臼于内室。航又闻杵声,因窥之,有玉兔持杵,雪光耀室,可鉴毫芒。于是,航之意愈坚。
百日足,妪吞药,曰:“吾入洞,为裴郎具帷帐。”遂挈女行,谓航曰:“但少留此。”须臾,车盖来迎。俄见大第,锦绣帷帐,珠翠耀目。仙童、侍女引航入帐就礼讫,航拜妪感谢。乃引见诸亲宾,皆神仙中人,后有一女子,鬟髻,衣霓裳,称是妻之姊。航拜讫,女曰:“裴郎不忆鄂渚同舟而抵襄汉乎?”航问左右,言:“是小娘子之姊云翘夫人,刘纲天师之妻,已是高真,为玉皇女史。”
妪遂遣航将妻入玉峰洞中,琼楼珠室而居之,饵以绛雪瑶英之丹,逍遥自在,超为上仙。正是:
玉室丹书着姓,长生不老人家。
快嘴李翠莲记
入话:
出口成章不可轻,开言作对动人情;
虽无子路才能智,单取人前一笑声。
此四句单道:昔日东京有一员外,姓张名俊,家中颇有金银。所生二子,长曰张虎,次曰张狼。大子已有妻室,次子尚未婚配。本处有个李吉员外,所生一女,小字翠莲,年方二八。姿容出众,女红针指,书史百家,无所不通。只是口嘴快些,凡向人前,说成篇,道成溜,问一答十,问十道百。有诗为证:
问一答十古来难,问十答百岂非凡;
能言快语真奇异,莫作寻常当等闲。
话说本地有一王妈妈,与二边说合,门当户对,结为姻眷,选择吉日良时娶亲。三日前,李员外与妈妈论议,道:“女儿诸般好了,只是口快,我和你放心不下。打紧她公公难理会,不比等闲的,婆婆又兜答,人家又大,伯伯、姆姆,手下许多人,如何是好?”妈妈道:“我和你也须吩咐她一场。”只见翠莲走到爹妈面前,观见二亲满面忧愁,双眉不展,就道:
“爷是天,娘是地,今朝与儿成婚配。男成双,女成对,大家欢喜要吉利。人人说道好女婿,有财有宝又豪贵;又聪明,又伶俐,双六象、棋六艺;吟得诗,做得对,经商买卖诸般会。这门女婿要如何?愁得苦水儿滴滴地。”
员外与妈妈听翠莲说罢,大怒曰:“因为你口快如刀,怕到人家多言多语,失了礼节,公婆人人不喜欢,被人笑耻,在此不乐。叫你出来,吩咐你少作声,颠倒说出一篇来,这个苦恁的好!”翠莲道:
“爷开怀,娘放意。哥宽心,嫂莫虑。女儿不是夸伶俐,从小生得有志气。纺得纱,续得苎,能裁能补能绣刺;做得粗,整得细,三茶六饭一时备;推得磨,捣得碓,受得辛苦吃得累。烧卖匾食有何难,三汤两割我也会。到晚来,能仔细,大门关了小门闭;刷净锅儿掩厨柜,前后收拾自用意。铺了牀,伸开被,点上灯,请婆睡,叫声‘安置’进房内。如此伏侍二公婆,他家有甚不欢喜?爹娘且请放心宽,舍此之外值个屁!”
翠莲说罢,员外便起身去打。妈妈劝住,叫道:“孩儿,爹娘只因你口快了愁!今番只是少说些。古人云:‘多言众所忌。’到人家只是谨慎言语,千万记着!”翠莲曰:“晓得。如今只闭着口儿罢。”
妈妈道:“隔壁张太公是老邻舍,从小儿看你大,你可过去作别一声。”员外道:“也是。”翠莲便走将过去,进得门槛,高声便道:
“张公道,张婆道,两个老的听禀告:明日寅时我上轿,今朝特来说知道。年老爹娘无倚靠,早起晚些望顾照!哥嫂倘有失礼处,父母分上休计较。待我满月回门来,亲自上门叫聒噪。”
张太公道:“小娘子放心,令尊与我是老兄弟,当得早晚照管;令堂亦当着老妻过去陪伴,不须挂意!”
第1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