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原和陈世倌太太景说得投机,如今陈太太生产在月中,不能到王府来,这位王妃每天少不了要念上三遍陈太太。好容易望到满月,陈太太又害病,不能出门,把个王妃急得没法,只好等自己满月以后,便亲自坐车到阁老府中去探望陈太太。又把小孩儿抱出来给王妃看。小孩面貌饱满,皮肉白净,把个王妃乐得抱在怀里只是唤“宝贝”。王妃又和陈太太商量,要把这小孩子抱进王府去,给王爷和姬妾们见见。陈太太心中虽有不愿意,但碍着王妃的面子,也只得答应下来,把小孩子打扮一番,又唤自己的乳母抱着,坐着车,跟着王妃进府去。那乳母抱着孩子,走到内院里,便有府中妈妈出来抱进正屋去,吩咐乳母在下屋子守候。屋子有许多侍女嬷嬷,便赶着这乳母问长问短;又拿出酒菜来劝她吃,直混到天色靠黑,乳母吃得醉醺醺了,只见那妈妈把小孩子抱出来,脸上罩着一方绣龙的黄绸子,乳母上来接在怀里,一手要去揭那方绸子,那妈妈忙拦着说:“小官官已经睡熟了,快抱回去吧!”接着,一个侍女又捧出三只小箱子来,另有一封银于,说是赏乳母的。那小箱里,都是王爷和王妃的见面礼儿。乳母得了银子,满心欢喜,匆匆上车回去了。
乳母带小孩到得家里,陈太太见小孩睡熟了,忙抱去轻轻的放在床上。打开那小箱子来一看,陈太太不觉吃了一惊!里面有圆眼似大的珍珠十二粒,金钢石六粒,琥珀猫儿眼白玉戒指珠钏和宝石环,都是极贵重大内的宝物。最奇怪的有一枝玻璃翠的簪子和羊脂白玉簪子,珠子翡翠宝石的耳环,也有二三十副。这封见面礼物,少说也上百万银子。陈太太看了笑道:“这王妃把我们哥儿当作姐儿看了!怎么赏起簪子和耳环来了?难道叫俺们哥儿梳着旗头穿着耳朵不成?”那乳母接着说道:“亏王妃想得仔细,这簪儿环儿大概留着给俺哥儿长大起来娶媳妇用的。”两人正说着,那小孩在床上“哇”的哭醒来了。乳母忙到床前去抱时,只听得嘴里啊哟连声。陈太太听了,也走过去看时,由不得连声嚷着:“奇怪!”接着又哭着嚷道:“俺的哥儿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一声喊,顿时惊动了阁府的人,都到上房来探问。
这时陈世倌正在厅屋里会客,只见一个重儿,慌慌张张的从里面跑出来,也顾不得客人,气喘吁吁地说道:“太太有事,请大人进去!”陈世倌听了,向童儿瞪了一眼,那客人也便告辞出去。阁老送过了客,回进内室去,一边走一边问道:“出了什么事?值得这般慌张。”要知陈太太的孩子,究竟有什么奇怪之处,且听下回分解。
三十一回康熙帝挥泪废太子,汪绅士接驾失弱女
却说陈阁老一脚踏进房门,只见他夫人满面淌着泪,拍着手嚷道:“我好好的一个哥儿,到王府里去了一趟,怎么变成姐儿了?”陈世倌听了,心中便已明白,忙摇着手说:“莫声张。”一面把屋子里的人一齐赶出去,关上房门,把乳母唤进身来,低低的盘问她。那乳母一面拭着泪,一面把如何到王府去,如何一个妈妈把哥儿抱进去,如何直到靠晚送出来,如何不许她去揭那方罩脸的绸子,回家如何哥儿变了姐儿说了,把自己吃酒的事体瞒着。陈阁老听了乳母这番话,心中越发雪亮,便对乳母说道:“哥儿姐儿你莫管,你在俺家中好好的乳着孩子,到王府去的事,以后不许提起一个字,倘然再有闲言闲语,俺先取了你的性命!”喝一声:“退去!”吓得那乳母抱着孩子,悄悄的退去。陈世倌即对他夫人说道:“这明明是王妃养了一个公主,只因她一向瞒着王爷说养了一个小王爷,如今把俺孩子带进宫去,趁此便换了一个。俺们如今非但不能向王妃去要回来,并且也不能声张,俺们若声张出来,非但俺孩子的性命不保,便是俺一家人的性命都要不保了。好太太,千万莫再提起了,俺们命中有子终是有子的。你既养过一个哥儿,也许养第二个哥儿呢!”陈夫人吃他丈夫再三劝戒,便也明白了。从此以后,他们合家上下绝口不谈此事。
看看到了第二个满月,王妃才把孩子抱出来给雍王爷见面。雍王看孩子长得白净肥胖,又是妃子钮钴禄氏所生的,便十分宠爱,府中人都称他四王子。看官须记着,这是陈阁老的嫡亲儿子,也便是将来的高宗皇帝。这时陈世倌深怕换了的事体败露出来,拖累自己,便一再上书,求皇帝放归田里。圣祖挽留他不住,只得准了他的奏,放他回去。这里雍郡王见去了一个亲信的陈世倌,心中郁郁不乐。亏得那鄂尔泰、张廷玉两人,竭力帮助他。看看那许多皇子,大半收服做了雍郡王的心腹,内中只有胤祉、胤祺、胤佑、胤、胤禟、胤祹、胤禵,常常自立门户,不肯和雍郡王同走一条路。他们一面做着阴谋秘密的事体,一面又在皇帝跟前讨好。皇帝便把胤祉、胤祺封做亲王,胤佑、胤封做郡王,胤禟、胤祹、胤禵封做贝子。雍郡王知道了,越发怀恨在心。内中要算胤祀、胤禟两人最和雍郡王作对。其实他们暗地里谋夺太子位的心思,十分凶恶,他们却不练习什么本领,不结识什么好汉,只打通了几个太监去结识那班妃嫔,天天在皇帝耳跟边说了许多太子的坏话,后来越说越凶,竟说太子有时进宫来调戏妃嫔,甚至暗结死党,谋杀皇上。这种凶险的话,任你是铁石人听了也要动气,况且说话的几位妃嫔,都是皇帝十分宠爱的,他如何有不信之理。便立刻传宗人府,意欲把太子废了。后来还是固伦公主再三劝住说,皇上暂时耐着这口气。这废立太子,是一件大事,须和众大臣慎重商量的。
第二天,却巧得到边报,说噶尔丹部造反十分猖獗,那车臣部扎萨克部都被他占据,纷纷打发人进京来告急。皇上得了这个消息,立刻坐朝,和几位大臣商议后,一边发下几道圣旨:第一道,封裕亲王全福为抚远大将军,皇长子胤禔为抚远副将军。带领五万人马,出古北口。第二道封亲王常宁为安北大将军,简亲王雅布和信郡王鄂礼都封副将军,带领五万人马,出喜峰口。第三道,又命内大臣舅舅佟国纲、佟国维;大臣索额图、明珠、阿密达;都统苏努喇克迟、彰春阿、席坦诺迈;护军统领苗齐纳、杨岱;前锋统领班达尔、沙迈图都等随营参赞军务。十万大兵,浩浩荡荡,杀奔关外来。谁知这一场战争,从第一年的秋天出兵直到第二年的夏天,还不能把噶尔丹打退;皇帝心中十分焦急,便派了康亲王杰书,去换回恭亲王来,自己又带了御林兵马,亲到博洛河地方去督战,一面命太子胤礽留守在京里监国。
谁知皇帝一到关外,那告太子的状纸雪片也似的飞来。有的告他欺凌宗室,有的告他扰害百姓,有的告他擅动贡物,有的告他扰乱宫廷,有的告他谋杀父皇。圣祖看了,旧恨重提心中说不出的恼恨。立刻下一道圣旨,叫人进京去提出关外来。不多几天,那胤礽到了行营进帐来跪在父皇跟前。皇帝看他说话疯疯癫癫心中越发气愤,飕的拔出一柄佩剑来,向太子斩去。亏得舅舅佟国维在一旁拦住。皇帝拍案大骂,一边骂,一边自己淌下眼泪来。说太子胡行妄为,自己早已知道,只因看在他母亲面上,忍气二十年。到如今他罪恶愈深,结党营私,侮辱大臣,生性凶恶,谋害骨肉,甚至扰乱宫廷,谋杀朕躬。这样狂妄悖逆的人,留他在世上何用?皇帝骂到伤心的时俟,一口痰向胸口一涌,不觉晕倒在地。待清醒过来,看太子还直挺挺的跪在地下。皇帝气愤极了,上前去亲自动手,在太子的脸上打了两巴掌,喝一声:“滚下去!”
第7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