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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心腹痛
心腹痛者,上心、下腹,相引而痛。痛之名虽同,而所痛之部不同,如堪舆移步换形,其中不可不条分缕晰者也。心为君主而藏神,不可以痛,今云心痛,乃心包之络,不能旁通于脉,则痛也。
心脉之上,则为胸膈,两乳之间,则为膺胸。胸膈痛,乃上焦失职,不能如雾露之溉,则胸痹而痛,薤白、蒌仁、茜草、贝母、豆蔻之药,可开胸痹以止痛。膺胸痛者,乃肝血内虚,气不充于期门,致冲、任之血,不能从膺胸而散,则痛,当归、白芍、红花、银花、续断、木通之药,可和气血而止痛。
有中脘作痛,手不可近者。夫手不可近,乃内外不和,外则寒气凝于皮毛,内则垢浊停于中脘。当审其体之虚实以施治,莫若以灯草火,当痛处爆十余点,则寒结去而内外通,便不痛矣。有中脘之下,当阳明胃土之间,时痛时止者,乃中土虚而胃气不和,若行气消泄之剂,服之过多,便宜温补。但以手重按之,则痛稍平,此中土内虚,虚而且寒之明验也。
其乳下两旁胸骨尽处痛者,乃上下阴阳不和,少阳枢转不利也。伤寒病中,每多此痛,当助其枢转,和其气血,上下通调,则愈矣。
其大腹痛者,乃太阴脾土之部,痛在内而缓,坤土虚寒也;痛兼内外而急,脾络不通也。盖脾之大络,名曰大包,从经隧而外出于络脉。今脾络滞而不行,则内外皆痛。《太阳篇》云:伤寒阳脉涩,阴脉弦,法当腹中急痛,先与小建中汤,不瘥者与小柴胡汤。此先补益于内,而后枢转于外也。
其有脐旁左右痛者,乃冲脉病也。冲脉当脐左右,若为寒气所凝,其冲脉之血不能上行外达,则当脐左右而痛。当用血分之药,使胞中之血通肌达表,若用气药,无裨也。又有脐下痛者,乃少阴水脏、太阳水腑,不得阳热之气以施化,致阴寒凝结而痛。少阴水脏虚寒,当用桂、附以温之;太阳膀胱水腑虚寒,亦当用桂、附以温之。盖太阳、少阴相为表里,互为中见者也。
又小腹两旁谓之少腹。少腹痛者,乃厥阴肝脏之部,又为胞中之血海。盖膀胱之水,主于少阴;而胞中之血,主于厥阴也。痛者,厥阴肝气不合胞中之血而上行也。肝脏不虚者,当疏通以使之上;肝脏虚者,当补益以助其上。盖厥阴不从标本,从中见少阳之气,使厥阴上合乎少阳,则不痛矣。
其两旁季胁痛者,肝气虚也。两胁之上痛者,少阳之气不和也。所痛之部,有气血、阴阳之不同,若概以行气、消导为治,漫云通则不痛。夫通则不通,理也,但通之之法,各有不同。调气以和血,调血以和气,通也;下逆者使之上行,中结者使之旁达,亦通也;虚者助之使通,寒者温之使通,无非通之之法也。若必以下泄为通,则妄矣!
中风
方书俱以中风弁首,谓风为百病之长,善行数变。其中方治最多,有真中风、类中风之区别,而熟知其不然也。风者,厥阴之本气也,在天为风,在地为木,在脏为肝。人身肝血内虚,木不条达。外不充于经络,内不荣于脏腑,则血虚生风,而有中络、中经、中腑、中脏之不同,实皆中风病也。仲师《金匮》论中风历节篇云:风之为病,当半身不遂,或但臂不遂,邪在于络,肌肤不仁,邪在于经,即重不胜。此言风中于络,或中于经,伤有形之经络而为病,中之浅,病之轻者也。若中风历节,则伤肾主之骨、肝主之筋,疼痛如掣。
此言风伤有形之筋骨而为病,中之深,病之重者也。虽有浅深轻重之不同,皆不死也。又云:邪入于腑,即不识人,邪入于脏,舌即难言,口吐涎。此不伤有形之筋骨,而伤无形之真气,中腑中脏,皆必死矣。但中脏者,立死,虽延三五日,犹立死也,中腑者,腑与脏表里雌雄相应,或半月,或一月,腑气不外通于经,而内逆于脏,亦死矣。经云:连脏则死,连经则生。不入脏而连经者,所用之药,总宜强筋壮骨,补血补气,如、术、熟地、归、芍、参、苓、附、桂等,而祛风消散、清凉豁痰,在所禁也。
胎产
胎产,乃妇人生育之常,非病也;其半产、漏下,则为病矣。半产者,未满十月而产,俗云小产是也。漏下者,血不养胎,离经下漏也。未满三月而漏者,胎必不保,以胎未成形,其凝结之血,即胎也,血行,恐胎亦不成矣。至四五月而漏者,其胎已成,大补气血,不漏则安。至于生产之后,不过气血两虚,谨慎调养,必无他患。或三四日之间,其身发热,稍有微寒,总因气血暴虚,阴阳不和之故;服药只宜补气调血,阴阳和而寒热可愈。丹溪云:产后须大补气血,虽有杂证,以末治之。诚哉斯言!若延医延医,见其身热,复有微寒,必曰此外感也。投以散寒清热之药,不惟不愈,变证日加,证屡出则治屡更,至身体惫极,然后重用人参。
与其补于既变之后,曷若无损于未变之先,且有力服参者,大半犹可挽回,若无力服参,不可保矣。至产后恶露,或多或少,或有或无,当听其自然,不可破气行瘀。有生产恶露无一点者,其身无病,亦无害也。又产后腹痛,多属经脉不和,中土虚寒,但当调其经脉,温其中土,破气行瘀亦所禁也。我故曰:生产原非疾病,服药总宜温补,不揣其本而齐其末,不若不药之为得矣。其妇人妊娠、妇人产后、妇人杂病,已悉仲师《金匮》论中,参究可也。
用药大略
余初事医,亦阅方书,未读《本经》,只知某药性寒,某药性热,某药豁痰,某药行气,某药燥湿,某药健脾,某药破血,某药补血。遇病用药,如是而已!及药不应手,嗜古而灵,始知五运六气之理。天地有五运六气,人身亦有五运六气,而百卉草木,亦莫非五运六气。五运,五行也;六气,亦五行也。天地开辟,草木始生,农皇仰观俯察,而百卉草木,有五方之出处,五时之生成,其中更有五色、五臭、五味,而合于人之五脏六腑,天地人物,一以贯之,着为药性。知药之性,则用之无穷,取之有本;后人不知其性,但言其用,是为逐末亡本。如云犀角解心热,羚羊清肺肝。遇心热之证,宜用犀角,肺肝之证,当用羚羊,使用之而毫不见功,将如之何?必知犀角之性如何,所以清心热者何故?羚羊之性何如,所以清肺肝者何故?知其所以然之故,则取之左右逢其源,不知其故而硬用之,是欲金之鸣而撞其木也。虽撞不鸣,不鸣愈撞,愈撞愈不鸣,即至折手,不见成功,何益哉!
药性必分脏腑经脉,升降出入。或行皮毛,或解肌腠、或通经脉、或起水土之气上行、或助金木之气转输、或秉镇坠之质下降。以药性之运气,合人身之运气而用之,斯为有本。兹未能悉底详明,姑以日逐所用数十品言之。
人参补五脏之真元,五脏真元有一脏不足者,即用之。若水火不交,心肾之真元不足也;天地不交,脾肺之真元痞塞也;气血不和,阴阳之真元不济也,急用之,犹恐无裨矣。凡饮食不进,胃口不开者,必用人参。
盖五脏六腑之气俱至于胃,犹江汉朝宗于海也。有一脏一腑之气不至于胃,其人必不能食,虽食亦勉强不多。别药补止一脏一腑,独人参备天、地、人三才之气,能补五脏六腑之元神,故必用之。其余之用。不可胜说,若欲尽说,罄竹难书,善悟可耳!
黄助三焦之气,从经脉以达肌腠,若三焦内虚不能从经脉而达肌腠者,必用之。
白术补脾土,脾土虚者必用之。类之山药、石斛、米仁、干姜、炙甘草,皆脾土药也。其余尚有运脾消导之药,不可胜纪矣。
五味子、杜仲、补骨脂、巴戟天、熟地黄,皆补肾药也。阳气立而阴精不足,凡此可补,然缓着也。若肾精竭而阳无所附,又宜桂、附以补阳。
凡药空通者,转气机。如升麻、木通、乌药、防己、通草,皆属空通。藤蔓者走经脉,如银花、干葛、风藤、续断、桑寄生,皆属藤蔓;至不必藤蔓而入血分之药,亦走经脉,如红花、当归、丹皮、秦艽、白芍之类。胸膈不和,在两乳之上,则川贝母、桔梗、茜草、麦冬,木通、蒌仁,主开胸痹;凡胃络与心包络不相通贯,致不能横行旁达者,此药亦主之。心气不交于肾,则桂枝,茯苓、枣仁、枸杞,可使心气归伏于下。肝气有余而内逆,则用元胡、青皮、五灵脂、香附、白蒺藜之类以疏肝。
凡药有刺而属金者,皆主伐肝。盖金能制风,金能平木,制风平木,即所以伐肝也。肝气不足而内虚,则用山萸肉、五味子、熟地黄、当归、白芍、木瓜之类以补肝。又水能生木,补肾即补肝,所谓虚则补其母也。
五脏调和,六腑无恙,或三焦火气有余,阳明燥气上炽,少阳相火妄动,则芩、连、栀、柏,凡泻火清凉皆可用也;若脏腑内虚,而燥火上炎者,又当和其脏腑,或补泻兼施,不可专行凉泻矣。肺为五脏之长,受朝百脉,不宜有病。其咳嗽之证,虽关于肺,而病根在于别脏别腑,腑脏之气,不循经顺行各上逆于肺,而为咳也。若咳果在于肺,久久便为不治之证。而肺经之药,通变无穷,不可执一。如杏仁、桔梗、桑皮、白芥子、麻黄、紫苏、葶苈子,皆泻肺药也;百合、款冬、贝母、人参、五味子,皆补肺药也。而补脾之药,亦所以补肺,盖足太阴属脾土,手太阴属肺金,土能生金,故补脾即所以补肺也。凡发散毛窍,解肌出汗之药,皆所以泻肺。盖肺主皮毛,金能生水,实则泻其子,故皮毛汗出所以泻肺也。
其病在骨,当用肾脏之药,桂、附可用。其病在筋,当用肝脏之药,归、芍可用,及前补肝之药,皆可用也。病在肌肉,当用补脾助土之药。病在经脉,当用心包络之药。病在皮毛,当用肺经之药。其药已载于前,意会而神明之可也。
又痘证用药,方书俱有成法,余独体痘根所发之原,而神解以治。痘毒起于肾,此毒一发,合相火而上行,故痘为水毒,因火始发,见点一二,则知外有热而内发痘。经云:荣主血,卫主气。主血者,合心主之包络也;主气者,合三焦之肌腠也。如三焦气虚,见点一二,火毒内炽,一起便见狂烦不顺,则用大承气汤,乃釜底抽薪之治。如钱氏百祥丸,亦釜底抽薪之法也。若无此证,但观其痘所循之路,必令三焦之气内合心包。
心包主血、主脉,见点不必发表,第一要用经脉之药,使三焦之气先合荣血而走心包,如红花、续断、秦艽、茜草、当归、川芎、生地、银花之类;出之有渐,颜色润泽,盒饭和其三焦,调其中胃,四五日痘根微有水色,即宜助三焦而补气血,银花、归、芍、茯苓、黄、人参、甘草、桑虫。如是而已,此外之治,皆不谙经脉,不知自然之理,而妄行施治者也。此其大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