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锲唐代吕纯阳得道飞剑记>第6章
纯阳子虽是这等说,岂知那蚊精却不是义兴桥下之蛟可以斩得的,又不是沔阳水中之蛟可以截得的。神通广大,变化无穷。一闻得纯阳子此言,遂跃出三层之浪,则见:
爪牙厉厉,鳞甲纷纷。鼓浪而轰雷震地,喷沫而猛雨倾盆。扬鳍而神愁鬼哭,呵气而地惨天昏。狡过洪都之孽龙,谁敢举许旌阳之剑?毒如潮州之巨鳄,孰能驱韩昌黎之文?力大几万钧,端可以搅翻沧海;身大数百丈,又可以绕遍昆仑。见者皆寒心破胆,闻者尽慑魄销魂。
正是:万顷波涛泻海门,鳞虫数此独为尊。鲸鲵未敢呼兄弟,鳌蜃甘心作子孙。
却说纯阳子见了此蛟,尚未曾拔剑飞去,那蛟精先喷了一口妖气,腥不可闻,将那恸哭的妇人并居民在旁看者尽皆冲倒。纯阳子且救了此一干人,各人回避去讫,乃拔出鞘中一雄剑,将欲飞去。那蛟只说纯阳子是个好惹的,遂腾在半空之中,张口一喷,遂呵出大雾,浓如墨黑如漆。又张口一喷,遂嘘出大雹,大如斗寒如冰。乃张牙露爪,正欲抓将下来。岂知撞坏个对头,被纯阳子一剑飞去,斩成两断。吕梁之水腥血通红,那剑复飞入鞘中。后观者看见此蛟长有数百余丈,谁不惊骇。大家相聚说道:“此斩蛟者必是神仙。”齐来观看。纯阳子乃隐身而去。此不在话下。
却说纯阳子一日游至永宁城,正值申牌时分,斜日随只乌欲坠,落霞带孤鹜齐飞,天将晚矣。只见城里城外百姓家家掩门闭户,人人断绝行踪。纯阳子尚不知其缘故,乃自东门行过西门,只闻得居民躲在门内大呼说道:“那道人快躲避快躲避,此处有一个白额猛虎,傍晚入城中食人。今天色已晚,那虎少刻就来。仔细仔细!”纯阳子闻得此事,不以为意,说道:“此不打紧,等那猛虎来时,我又作区处。”言未毕,只见那个白额虎棱牙厉爪扑进城来,好凶狠哩!则见:
锋棱棱爪牙张利势,精炯炯眼目放豪光。雄纠纠吼声振山岳,威凛凛杀气逼穹苍。
奔腾腾人称角而翼,猛烈烈今作兽中王。勇哮哮冯妇不可搏,烈轰轰仙子未曾降。
那虎正奔入城中,将欲择人而食,四下并无个人踪。望见了纯阳子,只说是好惹的,就张开牙爪有吞噬之意。好个纯阳子,不慌不忙,遂就鞘中拔出一雌剑,望前挥去。那剑呵,活喇喇就把白额虎当头一劈,分为两半,那剑复飞入鞘中。城里城外百姓看见那虎被斩,遂家家户户开了门户,争看那个虎儿。一见了纯阳子,皆道:“此道人非凡夫也。”皆罗拜于地。纯阳子道:“吾吕纯阳也,斩此虎救尔生灵。”遂遁身而去。只见永宁百姓,见了的,则说好一个神仙;不曾见的,则说我无缘,不曾看得一看。嘈嘈杂杂,此也不在话下。
却说纯阳子又驾了一朵祥云,径到衡山真寂观,以为雌雄二剑一斩长蛟一斩白虎,恐锋铓俱钝,遂临吻淬之。有一道士侯用晦问道:“先生此剑何所用?”纯阳子道:“世上一切不平事,以此去之。”侯见纯阳子丰姿绝俗,心窃异之,乃以酒果召饮。既而问道:“先生道貌清高,恐非风尘中人。”纯阳子道:“且剧饮,无相穷诘。”既辞,却以箸头书剑诗一首于壁。诗曰:
欲整锋铓敢惮劳,凌晨开匣玉龙嗥。手中气概冰三尺,石上精神蛇一条。
好血默随流水尽,凶豪今逐渍痕销。削平浮世不平事,与尔相将上九霄。
题毕,初见若无字,而墨迹灿然透出壁后。侯大惊再拜,因问剑法。纯阳子道:“有道剑有法剑,道剑则出入无形,法剑则以术治之者,此俗眼所共见,第能除妖去祟耳。”侯曰:“此真仙之言也,愿闻姓氏。”纯阳子道:“吾吕公也。”言讫,因掷剑于空中,随之而去。
五回吕纯阳宿白牡丹纯阳飞剑斩黄龙
却说纯阳子一日来至金陵地方,驾着云蹑着雾,自由自在,迤逦而行。正行之际,猛听得一派歌声,宛转清亮,遂拔开云头望下瞧着,只见百花巷里一所花园,花园之内一个闺女领着几个丫鬟行歌互答。原来这个闺女看见花园之内,百草排芽,是花开放,绿的是柳,红的是桃,紫的是杏,白的是李,烂烂熳熳的是芍药,芳芳菲菲的是海棠,艳艳冶冶的是山茶,妖妖烧饶的是牡丹,春色撩人,不觉的唱个旧词儿。说道:“二九佳人进花园,手扯花枝泪涟涟。花开花谢年年有,人老何曾再少年。”又说道:“去年今日此园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只愁容易老,桃花依旧笑春风。”闺女歌罢,内中就有个知趣的丫头即接着唱个:“可叹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寸金使尽金还在,过去光阴哪里寻。”天下事,有个知趣的,就有个不知趣的,那不知趣的就唱道:“十三十四正当时,只我十八十九婚姻迟。二十三十容貌退,衾寒枕冷哪得知。”纯阳子所得这些歌儿,说道:“小鬼头春心动也。”此时纯阳子初做神仙,心中还拿不定些,就按下云头,落在花园之内。
纯阳子本是标致,再加变上了一变,越加齐整,真个是潘安之貌,子建之才,纵是个铁石人也意惹情牵了。你看他,头戴的紫薇折角巾,身穿着佛头青绉纱直裰,脚穿的白绫暑袜,并三箱的绿缎履儿,竟迎着那闺女儿求见。那个女孩儿家,脸儿薄薄的,羞的赤脸通红,扭转个身子儿,移着金莲步便走。好个纯阳子,有偷花的手段,有窃玉的风流。装着几步的俏步儿,赶上前去赔一个小心。叫声:“小娘子,小生唱一个偌儿。”那闺女没奈何,也自回了一拜。纯阳子遂问道:“小娘子玩春乎?”那闺女带着恼头儿说道:“君子,你既读孔圣之书,岂不达周公之礼,怎么无故擅入人家?”纯阳子故意的赔个小心,说道:“在下不足,忝是黉门中一个秀才。适才有几位放荡窗友,拉我们到勾栏之中去耍子。是我怕宗师访出来饮酒宿娼,有亏行止,不便前程,因此上回避我那些窗友,不觉的擅入花园。搪突之罪,望乞容恕。”那闺女说道:“既是如此”,叫丫头过来,“你送着这位相公到书房中回避一会罢。”那女孩儿遂抽身先回。哪晓着这些丫鬟听着这秀才唆拨,到不领他到书房里去,反又领他到卧房儿里面来。这个女孩儿恰进了卧房,一见着这个秀才,心下就十分不悦。纯阳子从容说道:“小生一介儒流,幸接丰采,此三生有幸。今日小娘子若容侍立妆台,小生当以心报。”闺女道:“君子差矣。男女授受不亲,礼也。今日若教苟合,倘后日事露,玷辱家谱,我母亲以我为何如人?”那些丫鬟们皆是帮衬的,乃说道:“青春易老,贵客难逢。今日秀才既来在此,老夫人又不在家,何不握雨携云,岂可辜负此佳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