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衮报了自己的名姓,又问白袍小将叫什么名字。这位白袍小将答:“吾乃火塘寨的寨主李信是也。”杨滚心想:他就是人称小温侯的那个李信啊?据说这位小温侯,年轻气盛,武艺超群,有其他那三支金镖,百发百中,要打起来,得十分小心;又听说他是石敬远的姑爷,对石敬远勾结辽邦,内心甚是气愤。据此一切,最好不要与李信交手,尽力劝他归降。杨衮拿定主意,将火尖枪挂在得胜钩上,抱腕笑道:“杨衮久闻寨主大名,甚是仰慕。近日来到火塘山下,实是拜访寨主来了,并非为了征战。”李信轻轻一笑,说:“姓杨的,你别挑好听的说啦!你真要前来拜访,带那么多的兵做什么,又为什么派人骂阵?你说这些话,岂不自欺欺人!我早就知道,你带兵前来,是为了拿下火塘,夺去金蛇,最后并吞二十四寨。我虽知道你手中的那条枪,很了不起,但要胜我这杆戟,也并不那么容易!”杨衮又笑道:“李寨主,不但你的武艺远近闻名,你的为人,我尤其是敬佩,你和石敬远虽是至亲,但你李信为人忠正,深晓大义,明辨是非,并不看人眉睫,趋炎附势,实乃真正英雄!如今辽兵犯禁,汉王被困太原,百姓深陷水火。你我都是炎黄子孙,怎能对此坐视无睹?汉王刘知远抗辽救国,乃是一代明君。老寨主石敬远卖国求荣,不齿于人类。将辽兵赶出边墙,收复燕云失地,一统中华,人心所向。望李寨主能够审时度势,反戈盘蛇,献出飞熊岭后二十四寨,与飞熊岭前一十二寨合兵,先去太原解围,再助汉王驱逐辽兵,救民水火,不知一下如何?”
小温侯李信坐在马上一笑,说:“我李信何去何从,心中有数,用不着你杨衮跟我煞费唇舌!你养滚和我一样,都是凭着武艺来订胜负,在两军阵前,何必相互咬文嚼字?人们都说你的枪法出众,天下无敌,可是我李信的这条戟和三支金镖也不一定服你,你不如撒马过来跟我比试比试,你若把我胜了,我没别的话,甘愿下马投降。你若胜不了我,只说明你徒有虚名,口口声声抗辽,乃是大话。天下英雄岂能服你杨衮。”杨衮不知李信说这话的用意,只能听出是想跟他较量较量。便点点头说:“好吧,李寨主愿意跟我比试,我就奉陪三趟吧。”两个人把话说完,各撒座骑,一个拧枪,一个擎戟,便杀到一处。双方战鼓齐催。两个人打了十几个照面,杨衮暗暗吃惊。这真是高山藏虎豹,到处有英雄啊!
我本来没把飞熊岭后二十四寨的人放在眼内,但是今日看来,这小温侯确实不凡!我得多加小心!小温侯李信的心理,也是胆儿突突的。他想,都说杨衮的枪神出鬼没,今日看来,果然枪急马快。我若和他真杀实打,恐怕赢不了他,只好靠这三支金镖来胜他了。小温侯想罢,拨过马来,枪交左手,取出一支金镖,“嗖”的一声,就奔杨衮项嗓咽喉打去。杨衮眼快手急,一看李信拨马,就知道他要变招、调转马头,就听见了风声,忙一斜身,接着把枪一晃,“啪”的一声,就把金镖给磕飞了。李信一看,头镖没有打中。接着发来第二支镖。只见杨衮忙一闪身,第二支镖也没打上,急忙又把第三支镖打来。只听杨衮大喊一声:“李信,要用真本事与我较量,不应该拿冷镖伤人。”接着晃身探腕。“啪”,就把金镖接住:“李信,原物奉还。”接着晃手翻腕,就奔李信打去。李信一看杨衮接住了镖,反向自己打来,身子一歪,探出手腕,“啪”,也把金镖接住。李信和杨衮表演了个“镖打穿梭”。两个人都情不自禁竖起了大拇指。李信把镖放进兜囊里,就见杨衮把马拨过来,抖枪还要跟自己打,不由喊喝一声:“姓杨的,你先等一等!”杨衮把马带住,说:“李将军,为何不接着打?”李信说:“杨将军,我李信并没打败,也不是不再打了。只是因为,自我出世以来,遇到能人不少,但是能够破我镖的可不多呀!说明你这两下子确实不错。你我这样打下去,看来再打一天一夜,恐怕也分不出个高低来。”“你说怎么办吧。”“依我之见,你在山下略等片刻,我回去请个能人来和你打。你要是个英雄,就在这儿等着;你要是个狗熊,任你自便。”杨衮笑道:“好,我正要看看你们都是什么样的英雄,也要是你们对我杨衮心服口服。我决不走。”“好,好,好。你等着,我去去就来。”李信一拨马,眼望楼兵说,“你们在这儿扎住队列,不准乱动。我一会儿就回来。”说这一催战马,“嗒嗒嗒嗒”,沿着山路,奔或塘寨跑去。工夫不大,李信来到寨门近前,翻身下马,大步流星,进了寨门,越过前厅,直奔后堂。来到门前,听见堂内传来诵经念佛的声音,就站住了。在堂内诵经念佛的这个人,乃是小温侯李信的母亲李老夫人。李老夫人乃是将门之女,自幼学会一身武艺,嫁到李家,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叫李胜,二儿子叫李信。生下李信不到两年,丈夫就去世了。
李老夫人便把一切希望寄托在两个儿子身上,把两个儿子抚养到学艺年龄,就教这小哥俩学习武艺。李胜和李信幼时很听娘的话,学艺都很刻苦。待把武艺学成,长大成人,这哥俩的性格可就不一样了。李胜学了一身软硬功夫,能够高来高去,手中那条十七节链子鞭更是出手不凡,他爱好交朋结友,喜欢遨游天下。一处去就是一年两年,即使回到家来,也待不到十天半月。李老夫人总是为他提心吊胆。而这个李信,却是一个孝子,非常听娘的话,娶了个媳妇也很贤惠,夫妻二人对老夫人体贴入微,关怀备至,李老夫人对他夫妻二人更是爱如掌上明珠。李老夫人如今年过花甲,鬓发皆白,慈眉善目,每日三次烧香拜佛诵经,祈祷自己安度晚年,祝愿两个儿子安分守己,事事如意。李信从不打搅母亲念佛,因而听到堂内诵经的声音,就站住了。李信耐着性子等待母亲把经念完,一挑门帘,近到堂内。只见堂内香烟缭绕,蜡烛通名,母亲正在收拾经卷和木鱼。李信站在一旁,等到母亲收拾完毕,这才想着母亲请安:“娘啊,您老好吧,我回来了。”李老夫人一看儿子进来,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再看儿子满身披挂,额上汗水未消,当即沉下脸来,厉声问道:“李信,你这个奴才,为娘常跟你说,你要在山上好好忍着,轻易不要出去为你岳父征战!你为什么又满身披挂回来,又是和谁打起来了?”李信低下头,轻声说:“娘啊,儿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才来请教您老人家……”“到底为了何事,快说。”“娘啊,当前辽兵犯禁,河东、山西烟尘四起,太原被围,百姓涂炭。但我岳父竟私通辽邦,妄图恢复石晋江山,当那卖过皇帝。不但飞熊岭前一十二寨不服他,岭后二十四寨许多寨主也对他心怀不满。最近岭前飞熊镇来了个人,统一了岭前一十二寨,挑起了‘扶助汉王,驱赶辽兵’的大旗,声言要收降岭后二十四寨,再去太原解围,协助汉王将辽兵赶出边墙,收复燕云失地。我岳父听了这个消息,进兵飞熊捉拿此人,损兵折将而归。我岳父一怒之下亲自出马,竟被人家坤在牛角峪内。如今此人竟带兵来到火塘山下,想要攻下火塘,再去盘蛇,从而收降二十四寨。
儿方才和他见了一仗,发现此人武艺不凡,枪急马快,和他打了个平手。为了胜他,儿打了他三镖。他竟和儿来了个镖打穿梭。如在跟他打下去。儿非败在他的手下不可。儿和此人交手,虽是为了保护火塘,但究竟是替我岳父卖命,名也不正,言也不顺。儿再也不愿打着窝囊仗了。这才和他言讲,叫他暂在山下等待,我说会山寨找个名将再和他打。实是会来请教您老人家,儿该当如何对待此事?请您老人家快些替儿那个主意。”李老夫人急忙问道:“信儿,你和此人交手之前,问没问他家住哪里,叫何名字?”李信说道:“儿已问过他了,他姓杨,名衮,字叫君爱,乃是西宁人氏。”李老夫人紧紧抓住李信的双手,急忙问道:“你问没问他家住西宁哪里,他的爹爹叫何名字?”“他乃永宁杨家峪的人氏,乃是金刀杨会之子。”李老夫人听了此话,激动地眼泪刷的流了下来,颤声说道:“儿呀快给为娘备马,我要亲自下山,会会这个杨衮。”李信便叫丫鬟把她的盔甲取来,帮助她披挂整齐,接着又叫喽兵取刀备马。李信的媳妇、石敬远的闺女石秀英听说婆婆要下山会战杨衮,很不放心,急忙赶来,说:“娘啊,儿媳愿意随您前去。”李老夫人知道儿媳这是一番好心,又有一身武艺,便点头同意了。石秀英也命丫鬟取来戎装,披挂起来。于是李信和石秀英夫妻二人,用这李老夫人出了后堂,来到寨门之外,各自操起兵刃,扳鞍上马,“嗒嗒嗒嗒”直奔山下驰去。杨衮正在火塘山下等着,忽听山上传来马蹄声响,抬头一看。从山道上驰来三匹战马,左首是小温侯李信,右首是年轻的女将,二十多岁,头戴七星额,身穿女叶甲,坐骑桃红马,手擎绣绒刀,长的虽然娇娇滴滴,娇滴之中带着杀气。再看当中马上这人,头戴四凤盔,身穿金叶甲,胯下浑红马,两手托着刀;再往脸上看,皱纹堆垒,鬓发皆白,原来是一位老夫人!暗自好笑,心里话,我当李信请来一位什么样的英雄。想不到他竞搬来一老一少两位女子。但是杨衮又想,那位女将虽然年轻,但她英姿飒爽,颇有精神;那位老人,虽然面目苍老,但她精神十足,气势逼人。对这一老一小,不该轻视!杨衮想罢,当即挺身擎枪,准备迎敌。霎时,三匹战马来到杨衮对面站住。
李信指着杨衮对李老夫人说:“娘,你看,就是此人。”李老夫人一看面前这人,顶盔挂甲,两手擎枪,雄赳赳,气昂昂的,那真是顶梁上千股杀气,马前看百步成风!确实像名门出的名将,遂对李信说道:“你们俩不要轻举妄动,我进前去见见此人。”说着,两脚一踹瞪,这浑红马就驰到杨衮面前站下。李老夫人刚要说话,只见对面这人抱腕问道:“老夫人,你莫非是前来和我交手?依我之见,你老人家已经上了年纪,我不忍心和你还是快些回去把李信换上来吧。来打。”李老夫人并不搭话,只是睁大了双眼,左一眼、右一眼、上一眼、下一眼地看着杨衮,把杨衮都看毛了。杨衮感到莫名其妙,这才问道:“老人家,您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呀?你是谁呀,也该报个名啦。”李老夫人还为说话,脸上的肉就哆嗦起来了,接着眼圈儿一红,“刷”地淌下泪来,然后颤声说道:“我是李信的娘啊!”杨衮心想:原来李信是她的儿子,打了孩子娘就出来了,怪不得这老太太这么激动!遂笑着问道:“老人家,您莫非想替你儿子和我比试么?”李老夫人说:“等一等,我先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你儿子李信没有和你讲么?我叫杨衮阿。”“我再问你,你爹叫什么名字,原来是何官制,祖居何地,如今住在哪里?”杨衮心想,这老太太,要打你就和我打呗,为何把我盘问的六门到底?好吧,你既然要问,我告诉你又何妨?“老人家,我爹爹叫金刀杨会,想当年在唐僖宗的殿下为臣,钦命潼关元帅,威震潼关,后因放纵地方浩劫掠潼关,获罪罢官返回原籍。我家祖居西宁的永宁山,我爹爹如今仍然住在永宁山的杨家峪啊。”李老夫人听了杨衮的话,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噼哩啪啦滚了下来,抽抽泣泣的问道:“杨衮阿,你为何不在你爹杨会床前行孝,跑到河东又是为了什么?”杨衮知道这老太太刨根问底,必有缘故,就把自己来河东的原因简单说了一遍。李老夫人听了杨衮的话,马上放声哭了起来:“杨衮阿,你认不认识我了?”这回可把杨衮问糊涂了。心中暗想,你家住在河东火塘寨,我家住在西宁杨家峪,八根杆子都打不到,我和你一不沾亲,二不带故,我怎么能够认识你呢?“老人家,我……我……我不认识您呀?”李老夫人又提醒杨衮,说:“杨衮,你我之间有一件事儿,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杨衮好像坠到五里雾中,心里话,这老太太,竟把她和我扯到一块儿去了!奇怪地问道:“老人家,我真想不起来了,请你说说看吧。”
“杨衮阿,你还记得十两银子、八吊钱那件事儿吗?”李老夫人说完这话,两只老眼笑眯眯的瞅着杨衮的脸,看他怎样回答。杨衮一听李老夫人向他提起十两银子和八吊钱,两条犀利的目光,也立即盯在李老夫人脸上。周围寂静异常。人们连风声和鸟鸣声都听不见了。杨衮瞅着瞅着,眼前逐渐闪出了李老夫人年轻时的模样,接着,幼时的一件往事,也逐渐清晰地闪现在眼前。“哎呀,原来是她呀!”杨衮一抖手,“哐啷”,就把火尖枪扔到地上,急忙翻身下马,三步并着两步,走到李老夫人面前,双膝“扑通”跪倒,“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直起身来,望着李老夫人,泪如雨下,激动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李老夫人两眼含着泪水,向儿子李信招一招手。李信知道母亲要下马。急忙先下了马,来到母亲跟前,把刀接过来,挂在马鞍鞒得胜钩上,然后扶着母亲下马。李老夫人脚一着地,立即扎撒开双臂。一头扑到杨衮跟前,就把杨衮紧紧搂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杨衮啊,我可看到你啦!”杨衮也搂着李老夫人,泣不成声。
第16章 镖打穿梭二将对阵 刨根问底老妇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