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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宁芳华端然坐在仁寿殿主位上,神色肃然,两边排开一队宫娥,皆是低低垂着头,如同木偶泥人一般。烛光偶尔一闪,身影方才显出一丝晃动。
本来仁寿殿是历代太后颐养天年的宫殿,宁芳华名义上担任的是仁寿殿二品主事姑姑,实则是仁寿殿主人,受的也是皇太后的俸禄,这在宫中早已是众人心中十分明了的秘密,但是为着皇家颜面,帝王尊严,宁芳华无阶无品永远无法名正言顺成为大晋的太后,司马睿若是向天下承认自己这个母亲,便是给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一个可趁之机。不过宫中众人知晓其中原委还是恭敬地呼一声姑姑!
二十多年前,先帝的师妹宁将军的女儿与先帝相爱,因着政治因素宁芳华始终没能入主东宫成为先帝、当时还是太子司马晋的太子妃,但是宁芳华天生傲骨不愿屈居人下做妃嫔,打起包袱远走天涯,司马晋迫于压力与权臣之女贾南风成婚,悲愤交加之下纵情声色,不久大病一场,病好后世人皆传言司马晋神智迷糊已然痴傻,就在这时,漂泊江湖的宁芳华回到宫中,自愿没为宫婢痴守在司马晋身旁,过了一段提心吊胆但是又不缺乏甜蜜的日子,宁芳华入宫三年之后怀了龙种,就在产下当今皇帝司马睿的当夜,司马晋暴毙宫中,宁芳华抱着襁褓中的司马睿没有流下半滴眼泪。
第二日,她怀抱司马睿跪倒在贾南风脚下,请求贾南风收养司马睿,当时贾南风膝下只有一女,凤仪公主,先帝暴毙须得新太子即位,否则朝局不稳,怀了贾家多年的苦心经营,贾后收养的司马睿,司马睿成了太子,贾后惧怕宁芳华影响到自己地位,但是更怕杀掉宁芳华后司马睿嫉恨自己,权衡之下将宁芳华发配到偏远的冷宫,与世隔绝,过着昏暗无天的日子。
贾南风生性多疑,在司马睿十八岁那年大婚,将宁芳华接出,安排在司马睿身边做个宫女,整整二十五载,宁芳华在贾南风的羞辱下忍辱负重,司马睿伪装得很好,在自己生母受气时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贾南风一声令下就舍弃自己心爱的女子,终于取得贾南风信任,彼时的贾南风喜好男色,司马睿派人四处搜罗绝色男子,送到贾南风寝宫当中,贾南风忙着纵情声色犬马无心政事,又十分相信司马睿是自己孝顺的好儿子,便逐步将政权放到司马睿手中,司马睿避过贾南风耳目培养许多死士,终于在自己二十五岁生日那天宫攻破含元殿将贾南风逼死在仁寿宫中,是多么血腥儿艰苦的忍辱待发,一切皆在宁芳华这个精明女人的一手操控下!
宁芳华回忆起多年前的事件,还是忍不住心中一紧,握住茶杯的手抖了抖!
“启禀姑姑,凤仪公主在殿外等候求见!”一个低眉顺眼的婢女在殿下禀报!
“请公主进来!”这一日宁芳华的声音有些疲惫,争斗这么多年她累了,但是她不可以倒下,也不可以累,因为她儿子的江山还未坐稳,她必须打起精神为儿子筹谋!
凤仪娉娉婷婷进入仁寿殿,消瘦的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有些绰约,她抬头打量了别了多年的仁寿殿,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凤仪公主见了姑姑还不下跪?”宁芳华身旁一个领事宫女傲慢地扬起头呵斥!
凤仪将目光移到宁芳华脸上,轻蔑一笑,“我是堂堂正正大晋长公主,就是陛下也要呼一声皇姐,怎么可以向一个区区二品宫中主事下跪,这是辱没大晋尊严!你好大胆子……”凤仪将目光移向发话的宫婢,眼色凌冽,语气逼人。
那宫婢垂下头,懦懦不言,虽然宫中众人皆是尊奉宁芳华,但宁芳华确乎是二品宫中主事,凤仪再不济也是当朝公主!
宁芳华抿了一口杯中茶水,执起绣帕擦擦嘴角,走到凤仪身旁,目光炯炯地与凤仪对视。半晌,一挥手掀过凤仪面颊,众人皆是吸了一口冷气,以为宁芳华因着将才凤仪的言语触突,打凤仪耳光,却见衣袖落下,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张不一样的绝世容颜!
眉若远山,眼若寒秋,纯净当众带着一丝妩媚,傲气当众又含着一丝愁怨,凤仪的美与梨落不同,梨落时出尘高洁不可触摸的美,不沾人间一丝烟火,凤仪的美是凌厉的,单纯的动人心魄的眼丽,山河因之失色!
凤仪脸上一凉,知道自己的面具被揭下,有些不适地捂住脸,她伪装的那般平凡就是怕司马睿将自己许配给功臣名将,那么自己的一生将要葬送在一个男子手中,她同她的母亲一般心高气傲,是不肯屈居人下的。司马睿与宁芳华一向默许自己易容,为何今日将自己当众揭穿?
“公主不是一向恨我么!但是在这宫中你永远只有被我这宫婢踩在脚下,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愿意嫁去匈奴和亲,凭着自己的本事或许有朝一日你可以夺回你应得的一切!”
“你在利用我?”凤仪微微挑了挑眉。
“不错!我就是在利用你!但也是事实,在这宫中你可以出头么?永远只能被自己最恨的人践踏折辱!”宁芳华靠近凤仪,露出一抹嘲弄!
“嫁谁?”她心中已然决定和亲,逃离这个牢笼,但还是忍不住对自己未来的夫君好奇!
“他完全匹配得上你大晋公主的身份,匈奴左贤王!”
凤仪听到这个名字。心中动了动。脸不禁发红,原来是那个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绝世男子,虽然他威胁到自己国家,但是不可否认他是人中龙凤!
“不过你只是陪嫁的滕妾!”芳姑姑目光炯炯地盯看着凤仪!想从她眼中找到一丝愤怒!
“那又如何?”凤仪自认为在大晋朝中绝对没有一个女子可以比得上自己!包括那名士卫?的亲妹!大晋新封的安远公主!
宁芳华谴宫婢送走凤仪,并安排宫中为凤仪准备出嫁装束,虽然凤仪不是正妻,但也需要三书六礼!才不失了皇家颜面!
这也是她的计谋,卫梨落姿容绝世,又得到耶律刘渊的爱慕,她对睿儿充满仇恨,倘若她嫁到匈奴从中挑拨煽动很有可能掀起一场大战,但是现下情景又不可不嫁,好在是卫梨落心系司马云灏,又非完璧之身,耶律刘渊心中定然会些许介怀,若是加上一个冰清玉洁,名正言顺的大晋公主,姿色与卫梨落不相伯仲的凤仪,兴许能吸引到耶律刘渊的一些目光,只要卫梨落不得独宠,那么大晋安宁的日子便会多一份!
第5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