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子向前,脑袋缩在肩膀里,两只手平放在矮桌子上,好象一个庞然大物,一动不动,咄咄逼人。他接着说:
“您还是讲您了解的东西好,施崇。您既不是探子,又不是杀人犯,而想做做文字游戏,这就是为什么法国电影要垮台、为什么我们在这个国家要遭殃的原因。说空话,净说空话。”
他松了口气,往沙发里一躺,两只胳膊交叉在胸前。
“我正在调查。”我说,“我是为了这个来的。”
“高!说,“高!”
他站起来,走到我背后,把两只手搭在我肩膀上,说:
“您发现了什么,施崇?”
我一口气答道:“谁都梦见一次,至少一次,梦中杀人。”
我明知道自己答非所问,但是既然露了馅,非得说几句话把他们迷惑住,可没想到这句话的后果比提起文静和张荣还要来得严重。
“什么意思?”乾坤说。
他背冲着我眺望大海,从这里可以看得见海港对面的城市灯光。闪着红黄色光的当地俱乐部突兀在夜空中。
他接着又说:“您梦见过杀人?”
“为什么不会?”
笑着说:“他的夫人。我敢打赌。”
他走到乾坤跟前,说:
“请看咱们的知识分子,咱们的艺术家。给我们讲讲,施崇,给我们讲讲吧。”
说:“太有趣啦,您做梦杀了您的太太?”
“不,太可怕了。”夏曹俊低声说。
候文强说:“做梦嘛,只做了个梦。”
他显得很疲倦,摇摇头,神情中带点怜悯、嘲讽。我掉进了他们的圈套,白白地受他们奚落。
我狠狠地瞅着夏曹俊说:“您跟别人一样,也梦见过杀人。我梦见杀了老婆,有什么不可以呢?”我又盯住了,“梦境给我的印象之深不亚于我当真杀了人。我觉得凶手杀了人,自己还以为做了一场梦。他的动作活象在梦中那样不由自主。”
夏曹俊又说:“太可怕了。有了您这种想法,道德便会泯灭沦亡。”
“您的幻觉会把我们的城市搞臭,施崇。”说。‘
我站起身来,觉得有必要准备逃走,仿佛有人在对我进行威胁,但嘴里却说:
“杀死三位老人总是真事。就在我住的那个山庄,我什么也没捏造。”
显得不耐烦了,刚说“您……”,乾坤便打断他说:
“咱们上俱乐部去消磨这个夜晚,怎么样?也许施崇先生到了那儿会产生出新的想法。”
住的大楼象一条船,坐落在东海角的岩石上,下面惊涛拍岸c住在最高一层。客人已经准备告辞,但她还把大家带到阳台上,提议欣赏欣赏开阔的景色,几处闪烁的灯光指示出圣一阿克赛斯岛的方位,市区上笼罩着明亮的薄雾。风相当大,湿气很重,还夹杂着波涛声,波涛翻腾着卷进海塘港湾,訇然作响,声如闷雷。和我肩靠肩,把胳膊肘撑在栏杆上。这样一贴身,我便猜想出她的身子有多么柔软,同时想闭上眼睛,把脑袋埋在她白玉般丰满的乳间。我真需要如脂的凝肤,女性的温馨。
低声说:“您好吗?”
我抓住她的手说:“好,很好。”
她亲一亲(不如说用嘴唇拂一拂)我的脸,说:
“来,来吧。”
这一晚,我对的女儿郑霜的事记忆最真切。
我们在公寓楼的停车场上会齐。停车场由水泥方砖砌成,在和马路齐平的地方便成了平台式的屋顶。和我最后到。朝我俩走过来,说:
“咱们男的在一起吧。我的太太跟特利斯达尼两口子回家了。您把她吓坏了,施崇。我们这儿是外省,女人们……”
他一把抓住的颈背(我可不喜欢这样放肆的动作),一边按住她的脑袋,一边把她拉到身边,嘴里说:
“只有一个人理解我们。她不仅比女人强,而且也比男人强,她才是个真正的女人,女人都该象她一样。这样,您就不会做杀妻的梦了。”
他一手搂着,一手挽住我的膀子,说:
“我觉得您的夫人很讨人喜。她没跟您在一起?”
第2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