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年,士瀛使回,武氏已胎满月。士瀛奏闻,下武氏狱。帝夜梦一神人来告曰:“臣麻罗神,其妻武氏已有孕,被士瀛争之。”帝惊觉。明日,命狱官将武氏讯其事由。帝即判曰:“妻还士瀛,子还麻罗。”
越三日,武氏生一黑胞,破得一男,皮肤如墨。至十三岁,名曰乌雷。色虽黑如漆,而肌润如膏。十五岁,帝召入侍,甚宠爱之,赐为宾客。
乌雷出游,遇吕洞宾。宾问曰:“好儿郎意欲何求?”雷对曰:“当今天下太平,国家无事,视富贵犹浮云耳。止欲声色,以娱耳目而已。”洞宾笑曰:“尔好声色,得失相当,名留于世。”因使乌雷开口试观。乌雷张口以示之。洞宾唾入,使吞之。洞宾腾空而去。
自是乌雷虽不识字,而敏捷辨给,多有过人,词章诗赋,歌戏吟唱,讽咏之声,嘲风弄月,绕梁遏云,人人自乐闻之。至于妇人女子,尤加悦焉,咸欲睹其面。
帝尝命于朝曰:“如见乌雷奸犯谁家女子,将来帝便谢钱一千贯。若私杀者,倍〔赔〕偿一万。”帝屡与之从游。
时有仁睦乡宗室贵人郡主,名阿金,年二十三岁。其夫早亡,孀居,颜色艳丽,绝世无双。帝悦之,求幸不得。帝尝怪之,谓乌雷曰:“尔何计司得之?”对曰:“臣愿用力一年为期,如不见面,是谋不成,则臣已死矣。”拜辞而去。
归,即放却衣裳,浸于泥淖,暴于暑雨,以致丑陋。因着布裤,托为牧马儿。取竹篱一双,槟榔一封,就近主门外。以槟榔一封贻阍童,乞入刈草。阍童许之。时五六月间,茉莉园花方盛。乌雷一切刈尽,纳于笼中。侍婢见园花已尽,呼令缚之。执得三四日,无人承认。因问之曰:“汝何家奴?胡不见主人来赎?”雷对曰:“仆是飘泊人,无父母,无家主。常从唱儿佣作求食。昨见一官人,系马于城南门外。马饥无草,家僮赐钱五文,刈草一担。仆喜得钱而刈草,不识茉莉花为何物,疑是草也。今无以偿之,愿入为奴,以偿此债。”留之月余,主奴婢见其饥渴,与之饮食。夜间常歌唱。与阍童游,主家奴婢以至内侍姬媵,闻其歌声咸乐听之。
有一夜,过黄昏辰,不见点灯。郡主暗谢,左右无人。主大怒,呼侍婢前来,责以废役,欲箠楚之。侍婢皆顿首谢曰:“臣等闻刈草奴歌唱之声,心甚爱悦,乐而忘返。不意废役至此。箠楚黜之罪是甘。”郡主置之不问。
时夏热。夜初更,郡主与众婢闲坐庭中。迎风弄月,以为胜赏。俄闻乌雷歌声,隔壁静听,恍若钧天之节调,殊非世上之声音。精神契会,意思凄凉,尤爱悦焉。遂使侍婢将乌雷入为家童,独在左右差使,渐为密近之奴。常令吟咏,以舒郁结之情。乌雷乘此益勤奔走,服劳于役。郡主为之感动,遂成幽郁之疾。累至三四月,其疾转加。婢媵服事,久而疲劳,夜深熟睡。郡主呼之,无人觉起。有一夜乌雷夜入侍疾,逼近郡主。其情难禁,谓乌雷曰:“自尔来兹,为尔声使我成疾。”遂与乌雷交通,其疾稍愈。
自是情爱日密,至如丑污之态,无复顾惜,欲以田地与雷为家宅。雷曰:“臣本无家住,今遇郡主,是真天仙,臣之福也,臣不愿田产及金银珠宝,愿得郡主进朝镶金妆玉之冠,试之一戴,死亦瞑目矣。”镶金妆玉之冠,乃先帝所赐,使之进朝贡之礼。至是亦与乌雷不惜也。
乌雷得冠,乃暗行而归,戴之见帝。帝见之甚喜。即命郡主进朝。乌雷戴镶金妆玉冠侍立。帝曰:“曾识乌雷否?”郡主顾之面惭。
第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