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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为危亡之形日迫、补救之术全疏,恳乞速定庙谟,无狃积习以蹈覆辙事。
臣至行在九日矣。自去冬陛辞,迄今八阅月,所见所闻,有君无臣。犹之乎前虚文盛、实事衰,犹之乎前营私殖利;犹之乎前处堂之嬉,朝不知谋夕;犹之乎前而兵愈单、饷愈匮、封疆愈蹙,陛下之志愈狐疑而无所倚仗。今恢复之说,几成梦呓。陛下无谓前此规画,遂足扞御。今虏以精骑三千直叩关门,能必一丸泥封其险乎?万一不能,御营之兵既弱且少,八闽人情脆而喜变,储无宿粮、守无宿备。陛下无谓诸高冠长剑者皆可以共生死,凡群集阙前以陛下为利之所在者,异日必以为害之所在,而去之惟恐不速。今即借端速引,而亦有所不知也。陛下虽武,谁与婴城!内备既不可恃,外援可待,能如宋高仓卒之际介马疾驰,虏追及于瓯止矣。今舍闽则广,广不可则海,此有异南宋崖山之辙耶。陛下一动跸,则闽兵亦各归其家;幸虔既不可旦夕安,幸楚又不可旬日至,能如羽林神策以死卫蜀道梁洋之难乎?万一又不能,陛下何所税驾?今士之勇怯,战者不知;备之缓急,守者不知;道之险易,走者亦不知。苟且,无事则铺张中兴、粉饰太平而已。其稍有知者,第抚膺顿足以为无可如何。呜呼!可为寒心,一至于此。愿陛下明敕群臣竭心致思。国至于将亡亦宜忧,人至于将死亦宜悟。有能任虏之不至,至而战必胜、守必固者若而事、设有不幸,能收余烬以为再举者若而事。能者可者竭蹶而行,犹恐其不及;勿徒以一会议塞责,勿徒谓某处有某督抚、某处有某勋镇,某勋镇已晋封颁印、某督抚有尚方加敕,可以无恙塞责,庶几殷监浙东。百有一济,宗社臣民,不胜大幸。臣三辞不允,两候不对,自伤无以解圣明宵旰之忧。臣之来不为偷安,臣之辞职亦不为逃死。臣之迂愚,以为不莅职而死,异日见高皇帝于天上,或无误国之诛;见先臣于地下,亦冀免忘亲之罪耳。并祈圣监,终赐曲全。
为罪言日滋,野谋徒切;再竭狂瞽,以尽寸心事。
臣伏睹陛下以南宋败残之终局,为本朝恢复之始基;践祚一年,蹙国百里:此人谋不臧,而所处之地失也。自古中兴之君,未有不于死中再生、亡中再存者。五胡相残,晋始安枕;兀术再窘,宋高徒以楚蜀长淮尚为藩扞、两河忠义日扰腹心,粗以称臣结其苟且。今燎火在胸、安翔在步,愿陛下尽弃天子之文,躬行将帅之实;设令遂返天兴,此由泉州港自谢女峡迁于硐州,至崖山旧路也。陛下既不屑为,岂可坐困延平,待其自毙。今诚能大戒文武,声言复浙,为汉使者晨入韩信之军直走湖南,奖率锐师竟捣荆、襄,招来兖、豫,中原豪杰群起相应;逆虏闻之,以为陛下必天而下,必不敢取我,弃尾自丧首脊:此上策也。简阅忠义,移跸虔州,疏通江、广,兼顾闽、浙;丁魁楚等后劲于南雄、万元吉等前茅于建抚,急呼楚师为之连臂:此中策也。乘水兵之出并势出关,抚慰溃散合为一路,与虏浪战,胜不虚生、败亦不徒死:此下策也。若往来延、建,观望经时,幸虏之不来,而虏必来;冀关门之可守,而关门必不守。轻骑叩城,避不暇走:是为无策。愿陛下熟计之。当今之时,犹有称王者之师,宜万全八闽之地为根本者。今直有王者,未尝有师。度之时势,万无一全,而空饰观听;恐贼已入门,犹传呼拜客,如北京故辙,可为痛心!且有闽饷一百二十万,守关门而不足,何与于进取;即有闽兵数万,求一战而不可得,何益于胜负之数。陛下岁余所多者天子之名,未能报雠雪耻之过耳。其实与凤阳蒙难同一寄生,谁为根本,惟陛下深思之。臣二十二日具“危亡之形日迫等事”一疏,尚未得旨,貌言皆华,苦言皆逆。然时事至此,安敢不言!幸无以霁颜,文其充耳;臣即获罪,稍慰此心矣。
为言官有不得不尽之职掌,行己有不得不守之廉隅;誓死陈情,终乞守制事。
臣四请终丧,未蒙俞允。前以国事日坏,义不忍默;拜具“危亡之形日迫等事”一疏,奉旨:奏内满纸忧危,惜无实着!金堡果有救时经济,着即条议来,以凭委用。该部知道。钦此。臣汗浃于背。窃叹票拟大臣,何谅臣之厚而待天下士大夫之薄也。陛下御极一年所矣,所言者匡复、所筹者兵饷、所进退者人才;即当路诸人,受恩深重,忧国奉公,自其分内。岂臣不至,片纸亦无忧危;岂臣不言,满朝遂无实着。且抱术救时,宁甘怀宝!岂臣职在进言,无容论而不为;诸臣道在立功,顾当存而不论乎?夫责臣以实着,此试可之至断也;期臣以救时,此虚受之盛心也。顾令臣条议,孰敢不议;而谈及于委用,又何疑臣之薄哉?臣闻之,言而求利与言而求名皆有道,所号为小人。臣通籍七年,居官者五月耳。苟非虏踞桑梓,谊不厕身仕途。且以终制力辞,虽奉严纶,臣行臣志,未始到任。若才开口论事,便谓有所要求,则台省遂成由窦之径,封章皆为攫位之媒。臣非未受主知,何必建言求用;如以竞进之心,待忧危之志,人生品行存者几何?且使九重之上,疑谏臣论列本非爱君,不过窃利图荣;岂特沽名卖直,是范镇所谓陛下有纳谏之资而大臣进拒谏之计者也。君子卷石以避不肖之名,小人必攘臂而争不肖之利,则国家污隆、人才消长,分于是矣。臣虽愚陋,亦当为一身爱此名节,为言路守此纪纲;岂容混迹掖垣,复为忠臣孝子所笑!伏乞陛下立削臣官,以存君父之大防,以别言功之实效。至于臣弱植之衷,本无经济;即有条议,不合时宜。顷于未奉旨之先,已具“罪言日滋”一疏;倘蒙圣监,聊尽刍荛,亦不敢再有建白以蹈尚口乃穷之戒。
为恳恩特赐处分事。
臣窃见辅臣曾樱奏,内称平国公郑芝龙所最恨者臣堡,以上布其言于后殿,同于市朝之辱;可权处分,以示慰安之意。抑何忠于陛下而深爱臣也。臣自去冬十一月十七日陛辞之后,千风万波;即方国安之欲杀臣,明云平、定二侯有书与之,臣不敢深言。今合辅臣之言,则已较然矣。陛下不即处分,恐异日有甚于陛下之处分者;臣即不敢避祸,然于国体则愈损矣。臣本无才术可以裨益圣朝,倘如辅臣之议一处分而可使无兵有兵、无饷有饷,苟利社稷,死且不辞。臣复何惜此官,不以仰慰宵旰。且臣受陛下深知,即形迹日疏,而神志相照;用臣有经,舍臣有权。愿陛下无惜一臣;即有严遣,无殊于锡命也。并乞勿下臣章,别赐指挥;恭候圣断。
附刑科给事朱奏单
同官金堡原在制中,平虏侯臣每对人切齿而谈其隐,益有深意存焉。皇上用之扈驾,则愈见参差矣。若遽处分,又于国体有损;不如令之终丧,庶几两全而无害。
圣旨:金堡准守制去,服满候用。
堡于终丧,盖四请而不得,乃得之于朱君;其所以得之者,曾也,亦郑也。使堡终为人子,其锡类也大矣;能无感乎!
为祖仇不可忘、家难不可构,请持理势之平、崇仁让之美,以定中兴一统之计事。
职以书生,弃家抗节。始与姚志卓会师余杭,继与郑遵谦同盟江上;马晋允谬列职名,蒙殿下职方正郎之加。职不受而入觐请师,遂以直言受知,衔命监军。职非轻殿下而不臣、私皇上而效命也,职闻天下之大,非一身所能为;一家之仇,非二心所能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