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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巧破梅花阵2

乌有大哭归,将银子买了些酒食,与妻子吃了分别。妻子道:”石先生也有算不着的时候。“因把那云来姐救段昌之事说了一回,道:”怎得那云来姐救救才好。“乌有道:”我与富家并没往来,他如何肯?“妻子道:”要求性命,也说不得,我与你同去求他便了。“夫妻二人哀哀出门,乌有道:”石先生说断没有救的,今去见云来姐,恐亦无救处,到多了这一番事,不如不去也罢。“妻子道:”万一有救,也未可和,且又不费什么,好歹走这一遭。“於是急急同到富家门首。妻子径到云来房内,备说其故。云来想道:”那石先生道我破他的法,他好生怀恨,今番又去破他,却不仇恨越深了?“再三不肯。那妻子大哭,跪了拜求。云来姐的肚肠,却是极慈的,见他哭得这般哀切,又求得这般至诚,便一把拽起那妻子,道:”你且说你丈夫八字来看。“妻子说了八字,云来把手一轮,便道:”你丈夫果然该死。“妻子道:”可有救么?“云来道:”怎么没救?“妻子哭道:”只求姐姐救我丈夫一命。“云来道:”我救便救,只是不要对石先生说便好。“妻子摇手道:”决不!决不!“云来画了一张符,递与那妻子,道:”你快回去,买七分斗纸,时鲜果品,香花灯烛,净茶七盏,七盏斗灯,於洁净处排下,将符烧化了。待四更时分,烧香跪下,伺候北斗星君朝玉帝而回,云驾打你头顶经过,你却要志诚诵念大圣北斗七元君。“妻子与乌有欢喜拜谢到家,一一全备,斋戒沐浴,换了新衣。
夜至四更,夫妻二人一心朝着北斗而拜。果然人有善念,天必从之,不多时,遥遥望见北斗七星。闪闪烁烁,时晃晃的。如有白日,碧天如洗,忽然彩云飞起,果然好光景。有词为证,词名《醉蓬莱》:渐看月明下,陇首云飞,素秋新霁。华阙中天,镇葱葱佳气。嫩菊黄深,拒霜红浅,近宝阶香砌。玉宇无尘,金茎有露,碧天如水。正值升平,万几多暇,夜色澄鲜,漏声迢递。南极星中,有老人呈瑞。此际宸游,凤辇何处?度管弦声脆。太液波翻,披香帘卷,月明风细。
只见那彩云飞处,果然七位真君,金童玉女持着彩幡宝盖,按着云头而下。那乌有跪了,苦求阳寿。那第一位真君道:”你是辰申生人,系第五位北斗丹元廉真冈星君所管。“那第五位真君道:”你命该尽,因你致诚恳告,增寿一纪。“乌有听罢大悦,低头便拜。忽然一阵香,抬头看时,冉冉从碧空而上,须臾不见了。自此乌有月月奉斋斗素,行方便,作好事,寿果七十。这也是后话不表。
次早,夫妻二人同去拜谢云来。云来又嘱咐他,决不可对石道明说,二人应允而回。乌有道:”虽是云来姐救我性命,也亏石先生课算,对我说该死,故我才救救星。若他不与我课算,却不昨夜鸣乎哀哉了!只是他说我断断没救,却又不准了。今日去谢他,看他怎么说?“妻子道:”去便去,千万不要说是云来姐救你的。“乌有应允而去。见了石先生,那石先生呆做一团,道:”你却如何得活?是那个救你的?“乌有说:”我夜来并无暴疾,也并没人救我,却是北斗星君救的。“石先生道:”你如何得见星君?星君如何救你?你却说说看。“乌有道:”我只闻北斗司寿,故我志诚向北而跪,亲见星君从空而下,许我增寿一纪。“石先生道:”这毕竟有人教你的,你可从实说来。“乌有只是低头不语。石先生想了半日,把手一轮,佯问道:”我晓得了,却是云来这婆娘。“乌有摇手道:”没相干!没相干!“石先生道:”我却未卜先知,手里轮出是他救你,却来哄我。“乌有低了头,只是不做声,作谢而去。”石先生原假意把话去探他真情,看他低头无语光景,却真是云来了。心中想道:“这婆娘好生无礼,前番段昌之事,破了我法,今番又与我作对,毕竟斩除此妇,方消我恨。”呆了半晌,想道:“我有计在此。”从空布下弥天网,任你飞鸣无处投。
却说那石先生怎么样计较?只见他闭门三日,不出去卖卦,却在一间空屋内,铺下法坛,摆了五个香案,乃是金、木、水、火、土五行方位,画符五道,步罡捻诀,披发仗剑,口内念念有词,道声:“疾!”只见东南上狂风忽起,雷电大作,那五道符,从空旋舞,这叫做“梅花阵”.石先生道:“这’梅花阵‘乃是九天玄女秘诀,那泼贱如何晓得?这番定死在我手里了!”却说云来姐正在房中睡着,忽听见东南上狂风忽起,雷电大作,心里想道:“这却古怪,毕竟又是这妖贼来害我性命了!”披衣急起,开门看天,只见五道白气,半空旋舞。云来道:“这是’梅花阵‘,是我演成的,他倒要来害我。我只消略显神通,叫他再来跪求。”即时捻诀,望着这五道符,口内念念有词,道声:“疾!”却也作怪得紧,那五道符竟飞了回去,一个大霹雷,把石道明正屋打倒一间,儿子惊死在地。道明唬个半死,连忙去救,儿子心头却是热的,只是动不得,脱下衣服来看,只见背上有五道梅花符,却像刊刻定的,百般演法,再不能救,死去三日不醒。道明大哭道:“屋倒打碎也罢,只我年已六旬,单生一子,倘救不醒,却叫我靠着那个?分明是这泼妇害我!我今又有一计在此,须是这般这般,他却那里参透得我的机关!”次日,封了二十两银子,四疋缎子,叫一个小使持着,竟去见段妈妈。石先生见了段妈妈,双膝跪下,递了礼物,拜了四拜,道:“有事相求。”妈妈连忙答礼道:“这礼物如何可受?有事见托,自然尽心,但不知所托何事?请说就是。”先生道:“妈妈若收了礼物,我才说;若不收时,我只跪着不起。”妈妈见了这许多礼物,心下却也有些动火,便道:“这样收了,请起来说。”石先生道:“有个小儿,特求妈妈作伐。”妈妈道:“却是那家?”先生道:“富员外令爱云来小姐。”妈妈道:“这小姐生性古怪得紧,千家万家来求,只是不肯,一心只要修行成仙去哩!恐怕说也没用,实难奉命。”石先生又跪下道:“妈妈,没奈何,救我一家之命。”妈妈连忙扯起石先生道:“先生只要求亲,为何说救一家之命。”先生道:“实不相瞒,却有至情告诉与妈妈听。”妈妈道:“却是为何?”先生道:“前番为令郎之事,得罪了云来姐,用法把大石人塞我大门,四方的人,却把这节事当笑话说,哄传道我课卜不灵,自此以后,鬼也没得上门。今又因乌有之事,得罪云来姐,用法使雷打碎正屋。这也罢了,只是我年已六旬,止生一子,却被雷震,半死在家。俗语说得好:’解铃须用缚铃人。‘若非云来姐救,如何得醒?”妈妈道:“这样说,只消求他救令郎便是,何必求亲?”先生道:“小姐与我作对,只因与我没甚关切,若结了婚姻,则我的儿子便是他丈夫,至亲骨肉,料不来破我的法了。且他的道术委实高妙,我却万万不如。得他做了媳妇,助我行道,我的生意日兴一日,岂不更妙?所以特来相求。”说毕又跪。妈妈见他求得恳切,应允道:“请起,待我说来。”先生道:“请妈妈就去,我在此等一等。”那妈妈只得三脚两步,走到富家。却好富员外立在门首,妈妈把这话说了一遍。富员外道:“我再三劝他嫁人,他总不肯。妈妈,除非你去劝他,若劝的肯了,我自然应允了。”这正是:得他心肯日,是我运通时。
妈妈径进房内来云来姐。云来道:“妈妈来意,我已预先知道,不必再说。我修行念重,誓不嫁人,只因与那石先生做下两番对头,俗语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若结了亲,全了两家和气,尽也使得。”妈妈听说大悦,却不知石先生求亲是用的计,云来应允,也是个计。那石先生的计,云来晓得,云来的计,石先生却不晓得。妈妈总不晓得两边都是计,回家将云来的话,一一覆了石先生。先生大悦,便道:“既蒙许允,则我的儿子便是他丈夫,须求他一个符儿救醒。”妈妈又向云来求符。云来即刻画一张与他。那先生欢天喜地,走将回去,贴在儿子背上,即时醒了。石先生求亲一节,恐云来日久反悔,即於三日内行聘,并拣下吉期,就要成亲。
却说石先生一心只要害云来,选个癸亥灭绝日,又是玄武黑道,周堂值妇红纱杀、往亡杀,白虎入中宫,又是星日马与昂日鸡交争,斗木獬、鬼金羊聚会。许多恶星值日,叫他来时,踏着便死。又有天罗地网,若兜着就死。
却说云来姐收了礼物,将吉期贴儿一看,把手一轮,心中暗想道:“这妖贼果来害我!这些机关,难道我不晓得?”悄悄吩咐段妈妈道:“我进石家之门,须要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各样物件,可一一为我齐备。”妈妈应允了,回复石先生。石先生大悦,心思道:“这泼贱有些什么本事,只我这些机关也认不破?如今落在我圈套中,看他走到那里去!”於是唤集工匠,把那雷打倒的正屋从新造起来,唤了鼓乐,结了彩轿,大吹大擂,到富家迎接新人。好不热闹,有词为证,词名《鹧鸪天》:佳气盈盈透碧空,洞房花烛影摇红。云来仙女游蓬岛,瑶阙嫦娥降月宫。诸恶退,福星拱,阴阳变化古今同。石公机变真奇诀,又被仙姑道达通。
只见云来坐轿进门,叫妈妈把芸柏香先烧下一炉。原来芸柏香最能驱邪退恶,那些恶星俱回避了。下轿之时,妈妈将地下辅了白布,不踏着黑道:背行入门,不冲往亡;大红绫一姑方,兜了头脸,不犯红纱杀;马鞍跨过,不惹星日马。昴日鸡,被他将五谷吃了;鬼金羊,以寸草降之;斗木獬,以方斗冲之;夜游神,用两瓶酒解之。以此诸般恶星,各各被他解过。拜了香案归房,却没一些事儿。
原来石公只晓得演法,不晓得破法,一些儿不懂。心中想道:“这也作怪得紧,百般演镇他,他却动也不动。今日是大杀白虎直房内,这会儿入房,定被白虎杀死,看他躲那里去!”云来早已知道,来到房内,叫妈妈将青铜镜一面,照着自己,将白帕一方,往新官人背后一兜,不多时,只见那新官人骨碌碌一交跌倒在地,昏迷不醒了。石公慌忙进房,放声大哭,双膝跪下救饶。云来道:“不妨,不妨,待我救他。”取了一杯净水,念个咒儿,将净水一喷,新官人醒了,却是两眼钉定,做声不得,好像软瘫一般。石公想道:“我用这许多心计,指望害他,反却被他害了。叫他不要慌,我又有处。”正是:计就月中擒玉兔,谋成金殿捉□娥。
到了次日,石公将天罡诀法看到深奥处,内有杀法,极是灵验。云来是庚戌生的,他到正南方上,用大斧砍一枝带花的桃枝,买一只大雌狗,办备香花灯烛,书下几道符,把云来年月日时写了,贴在狗身上,步罡作法。云来在房,早已知道了,连忙叫段妈妈来,道:“我今番要死也!当初我救你儿子的性命,须你救我。公公在后园作法,此法却是难解,必须死后三日方可救活。我死之时,你可接我爹爹来,要他停三日才可入殓。你等我尸首入棺之时,不要与四眼人见,左手拿个木杓,杓柄朝着斗口,大门上敲三下,连叫三声’云姐‘,用左脚踢开大门。可一一依我而行。”吩咐已了。
却说石公在后园作法已完,把狗连打七七四十九桃头,左手挥剑,右手搦诀,一剑杀死了那狗。这云来正坐房中,忽然叫声苦,仆倒在地。石公见云来果死了,大喜道:“这番却除了一害,你如何斗得我过!”便去买一口棺材,将尸停於中堂。那妈妈见云来死了,连忙去请富员外来。员外来大哭一场,那石公恐他又用法儿醒转,便要即时入殓。员外决然不肯,定要停到三日。将殓之时,妈妈依计而行,却去大门上连打三下,连叫三声,踢开大门。一声响亮,只见云来一个翻身,跳将起来:“咦!你倒用计要害我死,我偏不死呀!却叫你父子两死在今夜四更时分。”石公看云来跳起,呆了半晌,面如土色;又听他说父子两个却要死在今夜,越发慌了。想着道:“仔的法儿,委实斗不过,费尽心机,倒讨这个祸碎进门,却怎么好?不若求他一番,陪上一些不是,仍先送他回家罢了。”於是双膝跪下,在云来面前,父子两人磕百十个头,道:“今后再不敢冒犯,只求饶耍”云来哈哈的大笑,道:“好货儿,思量要我做媳妇!若饶你父子性命,须一一依我才使得。”石公道:“但凭吩咐,敢不依从。”云来道:你到清净(下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