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贵姓名呢?答应姓宫。合庵说认的徐北岗么?答应极熟了么。又问他那里那个张先生,如今何如?那人说又不一省,如何认识?北岗舍盟兄,远隔山河千里程,你如何知他名合姓?有个张先生,去年虏去到贼营,可怜他送了残生命!
合庵听说,就大哭起来了,说小弟不进场丁!那人间道怎么说呢?合庵说那是家君。
那就是家君,道路说他命不存,那讹言竟成了真实信!那人问道:贵省?小弟北直人。家父投在北岗门,至而今三载元音信。
那人说年兄差矣!那是河南人,与令尊何干?合庵听说大喜如此,有好信了。
带泪开笑颜,胜如九锡下云天。这等说,还有个佳期盼。老太君什么名号呢?永平府城南,家住乡村田舍间。爹名逵,字是张鸿渐。那人说你不是保儿了么?掩面就流下泪来到家那一年,你进大场尚未还,住一天可又重遭难。我今在西边,改名宫子迁,科京举中在国子监。
合庵抱住大哭说这等,真是我爹爹了!
自从儿中了,待上山西走一遭,又听说那里有贼盗。凶信好蹊跷,老母终日哭号啕,出了场先往家里报。父子哭罢。太公说极好!
忙拜谢天公,叫咱爷俩得相逢,若不然,那里去问名合姓?坐号喜相同,新交好运喜重重,咱父子必然是一齐中。
问道李家近来如何?
自从儿中了,阖庄贺喜闹吵吵,惟李家没把喜来道。不是儿志高,事情若是在今朝,那行子必不敢登门闹。
太公说虽然么,咱今遭有个翰林才好。合庵也笑了翰林固是佳,中一个进士也不差,声势微尽可朝李大。原不怕他,石头生将指头砸,到如今料想还梦怕。
父子两个说了半宿。太公说我儿,已交四鼓了,你去闭闭眼,明日好做文章。
爷儿放头眠,心中喜欢睡不甜,略合眼已是鸡声乱。一声哄传,题纸才下闹喧喧,老太爷急唤孩儿看。
太公说保儿,你去瞧瞧,题纸下来了。
合庵出来瞧,哄传首题是《大学》。略停停,果然那题纸到。一霎散了,太公拿来仔细瞧,向孩儿细说那题中窍。
合庵极聪明,听的他尊公讲了一遍,说儿已晓的了。便归了号,展卷挥毫展卷挥毫,写了一篇日未高。忙拿着离了自己号,叫爹瞧瞧。浓济着中的就罢了,中不了还得改改造。
太公说我才做了半篇,你到快。待我看来。
从头细观,这也捞的瞎试官;运气低,怕撞着明眼看。替你略攒眼,细改改这头半篇;后半截可到尽好看。
太公改完了,便说中不中全在头一篇。像这文章,也可以中在三十多名上。那六篇,等你做完了再看罢。
公子回来,展开卷子细铺排。没晌午,又完了两三块。将筐篮解开,嚼着锅饼暗徘徊。第五篇,已是有个架儿在。
公子问爹爹,你做完了几篇了?太公说四篇了。
把墨研稠,行行写去不抬头。第五篇已是一挥就,脱稿再搜求;六篇才完把笔投,直直腰再将七篇做。
公子又问爹爹做了几篇了?答应七篇将完了。公子钻出号来说这第七个题目,我不记的了呢。
叫保儿且闲,我这七篇就做完;做完了,给你看一看。这天还有天,少着一篇也不难,在旁边略且站一站。
不一时,太公完了,递于合庵。合庵吟哦,一行看着,指头圈着说好的紧!爹这文章有会元!我才知道这第六个题是做错了。太公说你取来我看看。合庵便取来给太公看了一遍。笑着说有指望。我给略改改,只好看便罢,那房官有几个不瞎的?
手敲门砖,只认的酒色装银钱,好文章他也看不见。你这第六篇,只要软和便密圈,少嫩些也不甚足为患。
改了改便壮观了。那一篇你若做不来,我就替你做做。公子说不用。我看了爹的,已是有了。回了号房,一霎做成,拿来说我完了。太公一看说亏你,比着葫芦就画上瓢来了。且嘱咐你。
我儿听着:题目细写休错了,下一笔要把题纸照。号板要坚牢;常将卷子盖的娇;剪烛头也怕灯花爆。
第3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