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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辛亥清明後一日,同荷庵及林痴仙、献堂、幼春、陈槐庭夜宴於雾峰之莱园,女儿令娴侍焉;以《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为韵,分得《难》字、《累》字
此日足可惜,来日更大难;但对素心人,何必怀百端!广庭春月白,芳草清露漙;江山不改旧,天宇自高寒。兹游虽按:《诗荟》作《信》多感,美襟良亦殚;思逐花前发,愁借酒杯宽。主人知余意,谈讌到更阑;人生几清明,明旦成古懽!
平居按:《诗荟》作《生》飞动意,阅世成止水;有如挂壁弨,屡张复旋按:《诗荟》作《屡》弛。居夷久矣陋,远交得数子;逃虚闻足音,安得不欢喜;但念所托邦,臲臬兀若棋累;昔痛雏不育,今忧室将毁!不见汉珠崖,吾土亦信美:艰难岂足道,一弃若敝屣!悠悠我之思,行迈正靡靡;俛仰对新亭,劳歌吾其已!
次韵酬林痴仙见赠
十年魂梦断中州,一往沈冥得此游;历劫此身成落瓠,浮天无岸有虚舟。过江人物仍王、谢,望眼山川接越瓯。且莫秋风怨迟暮,夕阳正在海西头按:《诗荟》末二句作《相对莫生迟暮感,夕阳犹在海西头》。
赠林幼春
南阮、北阮多畸士,我识仲容殊绝伦;才气犹堪绝大漠,生涯谁遣卧漳滨君方病肺!呕心词赋歌当哭,沈恨江山久更新。我本哀时最萧瑟,亦逢庾信一沾巾!
献堂继尊甫兵部公之志,筑莱园以奉重闱太夫人;余游台,余余於园之五桂楼,敬赋
周余重见老莱衣,稍喜先畴愿不违;满眼云山随宴坐,百年花鸟答春晖。沧桑牢落供诗健,丛桂招邀有梦归。我亦敝庐三亩在,可怜游子老征騑!
莱园杂咏
人物自是徐孺子,莱林不数何将军;稍喜兹游得奇绝,莱园占尽月三分。
娟娟华月雾峰头,泛泛风光五桂楼;传语王孙应好住,海隅景物胜中州五桂楼。
久分生涯托涧薖,虀盐送老意如何?奇情未合销磨尽,风雨中宵一啸歌考盘轩。
一湾流水接红墙,自憩圆阴纳午凉;遗老若知天宝恨,新词休唱荔支香荔支岛。上有歌台。
小亭隐几到黄昏,瘦竹高花净不喧;最是夕阳无限好,残红苍莽接中原夕佳亭。
溪纱浣罢月华明,荇带蒲衣各有情;我识蓝田千涧水按:《诗荟》作《我识蓬莱清浅水》,任公亲题原蹟亦同,出山原似在山清捣衣涧。
一池春水干谁事,丈人对此能息机;高柳吹按《诗荟》误《出》绵鸭稳睡,荔支作花鱼正肥小习池。
春烟漠漠雨翛翛按:《诗荟》作《潇潇》,任公亲题原蹟作《萧萧》,劫後逢春爱寂寥;谁遣蜀魂啼不了,泪痕红上木棉桥木棉桥。
澹雾笼溪月上陂,晓来春已满南枝;君家故事吾能记,可似孤山鹤返时万梅崦?
绵绵列岫烟如织,暖暧按:《诗荟》作《暖暖》平畴翠欲流;好是扶筇千步磴,依稀风景似扬州千步磴。
望月峰头白露滋,南飞乌鹊怨无枝;不知消瘦姮按《诗荟》误《嫦》娥影,入夜还能似旧时望月峰按:《诗荟》作《还得娟娟似旧时》,任公亲题原蹟亦同?
鸾吪凤靡送年华按:《诗荟》作《蓬莱一水送年华》,颇识吾生信有涯;惆怅无因成小隐按:《诗荟》作《待得桑田可留命》,卖书犹欲问东家。
桂园曲
明故宁靖王朱术桂,以永历十八年奉诏入台监郑军;延平王待以宗藩礼,三世不衰。克塽降,王义不辱,集诸妃王氏、袁氏、荷姑、梅姑、秀姐,诏之曰:”孤不德,将全发肤以见先帝、先王於地下;若辈可自为计“!佥泣对曰:”王死国、妾死王,义一也“。遂笄服骈缢於堂。遗民哀焉,合葬诸台南郡治南门外之桂子山,号五妃墓;即墓立庙,享祀弗替。越二百二十八年,新会梁启起游台湾,以道远未能谒也,述其事以作歌。时清明後五日也按:《诗荟》无《郡治南门外》及《即墓之庙》九字。
莺老花飞桂子山,天高月冷闻佩按:《诗荟》作《佩》环;人寻法曲凄凉後,地接蓬莱缥缈间。忆侍王孙窜荆棘,珊瑚宝玦还颜色;万里依刘落日黄,五湖从范烟波碧。九州南尽有桃源,华表归按:《诗荟》作《飞》来一鹤尊。高帝神灵仍日月,五溪云物自山川。陌上条桑衣鬓绿,卖珠呼婢修萝屋王自垦田百余甲於万年县之竹沪,督诸妃躬课耕桑,岁入辄以犒军士;归来分耦迭添香,好伴君王夜深读。诏言万事共悠悠,劫後相依一散愁;天荒地老存三恪,裙布钗荆占一丘。黑风一夜吹沧海,朱颜未换雕阑改;虎臣执梃传车忙,龙种攀髯弓剑在。金环翟茀拜堂皇,王死官家妾死王;翠澜永閟千年井,素练纷飞六月霜。昨夜香销灯自炧,蜀魂红遍苍梧野;吹彻参差不见人,云旗嫋嫋灵来下按:《诗荟》《昨夜》以下四句作《满目衣冠笼腐鼠,如此江山在儿女;合门尽节九京香,万古大明一坏土》。百年南雪蚀冬青,灵物深深护碧城;遗老久忘刘氏腊,秋磷犹作鲍家声!我来再换红羊劫,景阳冷尽龙鸾血;雨湿清明有梦归,海枯碣石凭谁说!天涯尽处晚涛哀,刮骨酸风起夜台;莫唱灵均遗褋曲,九疑帝子不归来!
台湾杂诗
千古伤心地,畏人成薄游;山河老旧影,花鸟入深愁。入境今何世,吾生淹此留!无家更安往,随意弄扁舟。
九点齐烟外,苍茫别有天;下田犹再熟,甘果不论钱。处处泉通脉,村村花欲然。岁时不改旧,信是汉山川。
故老犹能说,神功缔造深;废兴三国志,战伐百年心。几凿张骞孔,仍来陆贾金。早知成覆水,休诵《白头吟》!
台湾先後为荷兰、西班牙、法兰西三国所陷,我族卒光复之。日本人足迹,前固未一履台土也。使郑氏能保其世,台湾或不知有今日乎按:《诗无》列《日本人足迹,前固未一覆台地也》句!
桓桓刘壮肃,六载驻戎轩;千里通驰道,三关巩旧屯。即今非我有,持此欲谁论!多事当时月,还临景福门。
刘壮肃治台六年,规模宏远,经画周备。後此日本治绩,率袭其旧而光大之耳。鸡笼至新竹间铁路二百二十余里,即壮肃旧物。其他新辟容輈之道,尚数百里。鸡笼、沪尾、澎湖诸炮台,皆壮肃手建。台北省城,亦壮肃所营;今毁矣,犹留四门以为饰。景福门,即其一也;余频过其下。
幽寻殊未已,言访北投泉;大壑阴阴转,清流曲曲传按:《诗荟》此两句作《曲路阴回壑,清流碧喷烟》。玉按:《诗荟》误《上》膏温弱荇,溪色澹霏烟。苦忆华清梦,无憀闭合眠按:《诗荟》此两句作《苦忆汤山渌,明陵在眼前》。
北投山,距台北府治二十里;有温泉,景殊幽邃。沿溪数里,喷烟若霏雾。温流中,水藻、游鱼生焉按:《诗荟》无《温流中,水藻、游鱼生焉》句。
荡荡台中府,当年第一州;桑麻随地有,城郭入天浮。江晚鱼龙寂,霜飞草木秋。斜阳残堞在,莫上大墩头!
刘壮肃本拟建台中为省治,筑城工未蒇而去任。今城亦毁,移城门一角於大墩头公园。
晓破千峰雾,迢迢爆竹声;重为万里客,又过一清明。舍馆传新火,儿童报晚晴按:《诗荟》作《家山界晚晴》。故山路几许按:此句《诗荟》作《坟墓路几许》,南望涕纵横!
清明日,客务峰庄之莱园。
台南南郭路,胜蹟郑王祠;肃肃海天晚,沈沈故国悲;檐花驯鸟雀,壁影护龙螭。落日怀名世,回风欲满旗!
郑延平王祠,在台南府南门外按:《诗荟》《外》作《内》;日人改称《开山神社》。
三百年前事,重重入眼明;天开一柱观,月照受降城。胡虏到今日,儿童识大名。孰非轩、顼裔,哀此乞廛氓!
赤嵌城,俗称王城,在安平之海隅;荷兰人所筑也。据旧志:方、广二百七十六丈,高三丈有奇。郑延平克荷兰,受降於此;今圮矣。受降时仪式,日本人犹传以图画;吾曾见之按《诗荟》无据旧志方、广、高语!
五妃从死地,竹泪满南州;铜辇成千古,冬青共一丘按:此句《诗荟》作《天香聚一丘》。佩环青冢月,兰芷渚宫秋。愁绝思公子,灵旗肯少留按:後四句《诗荟》作《遗民占庙食,秀骨补天愁。远望煤山树,棠花不尽秋》!
明隆武时,以宁靖王朱术桂督郑成功军。永历十八年,王遂入居台,郑氏事以王礼。克塽降,王佩印绶殉国,五妃王氏、袁氏、荷姑、梅姑、秀姊从死。台人既葬王於竹沪之元妃旧园,复在台南府南门外之桂子山合葬五妃,即地建庙焉按:《诗荟》後段稍有出入。
鹿耳山形壮,鲲身海气麤;重关常北向,众水总南趋。事去劳精卫,年深失湛卢按:《诗荟》误《庐》。东风最无赖,绿到海桑无?
七鲲身及鹿耳门,皆台湾八景之一,观涛称奇极。郑延平进取时,荷兰人沈舟塞鹿耳;一夜水骤涨,郑军飞渡,荷人诧为从天而下也。
曾闻民主国,奄忽落人间;即事真如戏,呼天亦苦艰。薜萝哀楚鬼,禾黍泣殷顽!暗记留蚕纸,愁来一洗颜。
故老有以台湾为民主国之钞币及邮政局券相赠者。
西北涛头起,故人曾独来;徙薪谋议苦,横海壮心摧。碧血随按:《诗荟》作《垂》青史,名山托古哀。欲寻旧綦迹,溽雨长莓苔按:《诗荟》此两句作《履綦寻後死,溽雨泣莓苔》。
死友谭壮飞於甲午前後曾两渡台,欲有所建树;不得志而归。其所着《仁学》,初题曰《台湾人所着书》按:《诗荟》《书》作《者》。
闻道平蛮使,追逋竟未休;网张隘勇线,器漆社番头。弱肉宜强食,谁怜只自尤按:《诗荟》作《由》!物情如可翫,不独惜蒙鸠。
日人顷方锐意犁扫生番,广张所谓《隘勇线》者,蹙之於丛菁中;战略与名称,皆袭刘壮肃之旧也。今殆廓清无孑遗矣。吾游博物馆,见药渍生番头累累然。
暂掩新亭泪,相倾北海尊;春归万梅岭,地辟一莱园。鱼鸟忘宾主,杉松长子孙;不逢催课吏,或恐是桃源!
莱园在雾峰之麓万梅崦下,逸民林献堂所筑,以颐养重闱者;极山水林木之胜。余兹行,献堂实先後之;连舆接席,备极挚渥,馆余於莱园者旬日,为遍题池馆而去。献堂为刚愍公从子,与诸昆并好学能文,使人生《故家乔木》之感也。
零落中州集,苍茫野史亭;看花成圹埌按:《诗荟》误《泄》,耽酒得沈冥。一梦风吹海,无言月过庭。只愁弦绝处,俛仰失湘灵!
沧桑後,遗老侘傺无所适,相率以诗自晦。所至有诗社,莱园吟社之外,汐社、栎社、竹社、南社等,其最着也按:《诗荟》无《汐社》,又《竹社》作《瀛社》。
惨绿相思树,殷红踯躅花;能消几风雨,取次送年华。北首天将压,南来日又斜;金仙行处断按:《诗荟》《金仙》作《铜仙》,铅泪满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