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恳求地)哦,留着我晚上喝不成么?朴(冷峻地)繁漪,当了母亲的人,处处应当替子女着想,就是自己不保重身体,也应当替孩子做个服从的榜样。
繁(四面看一看,望望朴园又望望萍。拿起药,落下眼泪,忽而又放下)哦!不!我喝不下!
朴萍儿,劝你母亲喝下去。
萍爸!我--朴去,走到母亲面前!跪下,劝你的母亲。萍走至繁漪面前。
萍(求恕地)哦,爸爸!
朴(高声)跪下!(萍望着繁漪和冲;繁漪泪痕满面,冲全身发抖)叫你跪下!(萍正向下跪)繁(望着萍,不等萍跪下,急促地)我喝,我现在喝!(拿碗,喝了两口,气得眼泪又涌出来,她望一望朴园的峻厉的眼和苦恼着的萍,咽下愤恨,一气喝下!)哦(哭着,由右边饭厅跑下。半晌。
朴(看表)还有三分钟。(向冲)你刚才说的事呢?冲(抬头,慢慢地)什么?朴你说把你的学费分出一部份?--嗯,是怎么样?冲(低声)我现在没有什么事情啦。
朴真没有什么新鲜的问题啦么?冲(哭声)没有什么,没有什么,--妈的话是对的。(跑向饭厅)朴冲儿,上那儿去?冲到楼上去看看妈。
朴就这么跑么?冲(抑制着自己,走回去)是,爸,我要走了,您有事吩咐么?朴去吧。(冲向饭厅走了两步)回来。冲爸爸。
朴你告诉你的母亲,说我已经请德国的克大夫来,跟她看病。冲妈不是已经吃了您的药了么?朴我看你的母亲,精神有点失常,病像是不轻。(回头向萍)我看,你也是一样。萍爸,我想下去,歇一回。
朴不,你不要走。我有话跟你说。(向冲)你告诉她,说克大夫是个有名的脑病专家,我在德国认识的。来了,叫她一定看一看,听见了没有?冲听见了。(走上两步)爸,没有事啦?朴上去吧。冲由饭厅下。
朴(回头向四凤)四凤,我记得我告诉过你,这个房子你们没有事就得走的。
四是,老爷。(也由饭厅下)
鲁贵由书房上。
贵(见着老爷,便不自主地好像说不出话来)老,老,老爷。客,客来了。
朴哦,先请到大客厅里去。
贵是,老爷。(鲁贵下)。
朴怎么这窗户谁开开了。
萍弟弟跟我开的。
朴关上,(擦眼镜)这屋子不要底下人随便进来,回头我预备一个人在这里休息的。
萍是。
朴(擦着眼镜,看四周的家俱)这屋子的家俱多半是你生母顶喜欢的东西。我从南边移到北边,搬了多少次家,总是不肯丢下的。(戴上眼镜,咳嗽一声)这屋子排的样子,我愿意总是三十年前的老样子,这叫我的眼看着舒服一点。(踱到桌前,看桌上的相片)你的生母永远喜欢夏天把窗户关上的。
萍(强笑着)不过,爸爸,纪念母亲也不必--朴(突然抬起头来)我听人说你现在做了一件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萍(惊)什--什么?朴(低声走到萍的面前)你知道你现在做的事是对不起你的父亲么?并且--(停)--对不起你的母亲么?萍(失措)爸爸。
朴(仁慈地,拿着萍的手)你是我的长子,我不愿意当着人谈这件事。(停,喘一口气严厉地)我听说我在外边的时候,你这两年来在家里很不规矩。
萍(更惊恐)爸,没有的事,没有,没有。
朴一个人敢做一件事就要当一件事。
萍(失色)爸!
朴公司的人说你总是在跳舞窝里鬼混,尤其是这三个月,喝酒,赌钱,整夜地不回家。
萍哦,(喘出一口气)您说的是--朴这些事是真的么?(半晌)说实话!
萍真的,爸爸。(红了脸)朴将近三十的人应当懂得“自爱”!--你还记得你的名为什么叫萍吗?萍记得。朴你自己说一遍。
萍那是因为母亲叫侍萍,母亲临死,自己替我起的名字。朴那我请你为你的生母,你把现在的行为完全改过来。萍是,爸爸,那是我一时的荒唐。
鲁贵有书房上。
贵老,老,老爷。客--等,等,等了好半天啦。朴知道。
鲁贵退。
朴我的家庭是我人为最圆满,最有秩序的家庭,我的儿子我也认为都还是健全的子弟,我教育出来的孩子,我绝对不愿叫任何人说他们一点闲话的。
萍是,爸爸。
朴来人啦。(自语)哦,我有点累啦。(萍扶他至沙发坐。)鲁贵上。
贵老爷。
朴你请客到这边来坐。
贵是,老爷。
萍不,--爸,您歇一会吧。
朴不,你不要管。(向鲁贵)去,请进来。
贵是,老爷。
鲁贵下。朴园拿出一支雪茄,萍为他点上,朴园徐徐抽烟,端坐。落幕。
第1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