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潮阳一带民风素来强悍且顽固,逃租抗粮,依靠险要的地势顽抗拒捕,已经相沿成习,满不在乎,不以为错。洋乌、湖水各都的这种风习尤为严重。我到潮阳上任后,决心绳之以法,即使地处偏远、一向顽抗、极恶难管的乡村,也要推行法制,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如贵山都管辖的麒麟埔、径子乡,浊水都管辖的果陇、交南寨,都动用人力进行拘捕。元凶首犯,大盗巨贼,连连被俘。奸匪肃清,法令得以推行,无人敢于违犯。
不料洋乌都中还有人悍然抗拒法令,如山门城赵家就是一例。赵氏家族聚集着千余男丁,数十名士大夫、官绅,在左右邻近中,这个村可推逃粮抗租的头子。赵麟、赵伯、赵镐,从康熙六十一年以来,到雍正六年,累计欠法定的钱粮银子一百六十九两,米六十八石有余。图差刘科、张利、刘德等人去催,没有回应,无可奈何。二月间,他们禀请增加差役,我让陈科、林会、郑应协同拘捕、追缴,也无法办到。
三月六日,陈科等人偕同保长周理等,逮住户丁赵德迎一人。监生赵佳璧听说后极为生气,以为有损赵氏家族体面,振臂奋呼,赵德汉、赵德鸾、赵阿雄等二三十人群起响应,持棍追击,将刘科的头打破,夺回了赵德迎。
陈科、周理等没有办法,又禀请增加差役。我再派赵金、赵静,偕同附近保长陈仪、周福、刘之严、陈淑禄、方东升、周象华等人,一同去拘捕赵佳璧、赵德鸾两人。这时又有赵阿武振臂奋呼,赵德汉、赵阿状、赵阿俊、赵德风、赵阿维等三四十人追来,聚在一起打成一团。周理被打伤额头,血涌如泉。各保长抵挡不住,大败逃回,县里差役们全都负伤跑散。
佳璧、德鸾二人又被夺回赵家。保长、差役们再向我禀报赵家拒捕,殴打差役等经过。前去检验,果然许多人伤痕累累。
我仍未忍心对他们向上呈文通报按律追究,便一面申报府里胡知府,一面向潮阳兵营发去公文,请他们拨遣官兵协同县尉冯灏,亲赴其地,会同捉拿追究。临行嘱咐他们说:”赵佳璧等虽然身为士大夫,毕竟是乡下愚民,见识甚少。从前过错,我不深究;只要肯承认罪过,表示悔改,带领那两三个顽固的人家,把积欠的钱粮缴纳完毕,我仍然好好对待他们。差役生事,也不可知。总之,要根据这次钱粮交纳情况,来判定他是安分守己的良民还是行为不端的叛逆。如果那两三户顽固的人家畏罪不敢来县,就让赵佳璧代替他们将所欠粮米带来,一起交纳。交完皇粮,即为良善百姓。我要根据赵佳璧是否前来,来判定他是安分守己的良民,还是行为不端的叛逆。“冯县尉说:”大人如此仁慈,敢不体谅吗?既然如此,官兵暂缓一步,我先单骑而往,传达您的仁德之心,劝说一番。不知是否可行?“我说:”好!“
冯县尉到了山门城,监生赵佳璧、赵称侯,武生赵宣候、赵廷佐等都在。和他们谈起送钱粮的事,他们说:”从前从没有如此急迫催缴。自祖宗以来,我等何曾有一年按时完清钱粮?等积欠十多年,就会全赦免了。设听说县令和衙役竟敢如此侮辱斯文。我等正想向上司控告,捉拿那些奸邪衙役呢!还指望我们交纳钱粮呀?“冯县尉说:”钱粮是朝廷法定的,并不是县令据为已有。五营军士等待给养,发粮饷刻不容缓。不是故意急迫催逼。“佳璧等人又说:”前任的县令俱都缓征,为什么今天独独不可?我等且等新官来到再交。“冯县尉再三好言相劝,他们就是不听。用抗拒将带来祸患提醒告诫他们,也不听。邀佳璧一人同来县里,更不听。劝他们先交纳少许以表示没有能力急国家之所需,并非有意抗拒纳粮,还是不听。冯县尉不得已,只好返回。
过了几天,冯县尉带兵同去。佳璧等传话闭门,遂将寨门紧闭,明确表示抗拒。冯县尉亲自来到门前,再三讲明道理,佳璧等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寨内刀枪林立,锋芒闪闪,露出墙头之上。他们高声喊道:”我等抗粮不过小事一桩,殴打差役、夺取犯人均是事实。任凭你上报呈文写上一千张一万张,寨门就是不开。谁有胆子围攻闯入,和我们决一死战吗?“
冯县尉见他们顽凶已极,毫无悔罪畏法之心,也没有办法,只好据实呈报。我说:”唉!太野蛮了!天下竟有这样的监生、秀才!如再不申报革除,就没法办了。“因此将前后情形呈文上报各级上司,以及顾学政,请求将赵宣侯、赵廷佐革去武生。监生赵佳璧,等侯会同商议斥革惩治。总督、巡抚、藩台、臬台俱都严词命令,将其拘捕,依照惯例遣送黑龙江。
赵佳璧等还是不当回事,每天和寨里面的人,击鼓列阵,扬枪举盾,摆出一定要抗拒官兵、决一死战的架子,幻想县令见到此情后屈服中止。
我说:”唉!越是这样就越不可中止了!“传令保长刘之严等十一人,各率乡兵,先行示意,同时用朱笔疾书,写出檄文,晓谕说:唉!你们这些山门城的士民,本来无罪无辜,偏偏要凭空造孽,犯下极恶不赦的律条,这难道不是太可悲了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种田纳粮,乃是古今如一的常理。你们拥有田园,年年都有收获,各人名下理应交纳钱粮,还想要叫什么人代为缴纳吗?姑且试着听我把道理说一下。天下王侯卿相,以至大小官吏,没有一个人敢拖欠正常的钱粮。唯独你们赵氏山门城是教化不到的野蛮之地?
关系到国计民生、军队粮饷之事,怎能任凭你们顽抗?再三催促,总是抗拒,不见送交毫厘。还殴打差役,夺取犯人,一而再,再而三。本县怜悯你们愚昧懵懂,不忍心通报追究,特委派县尉亲临劝说,你们仍然敢这样冥顽不化,如同披毛带角的兽类一样,没法说话。等到县尉带兵同去,你们竟敢闭门不纳,持械示威,出言不逊,大放厥词,如同造反一样。如按照法律定罪,你们将死有余辜。
本县虽想隐忍姑息,现在也办不到了。然而,虽然已经通报,但仍望你们能够悔改过来,只要将钱粮如数缴纳,还可网开一面。想不到你们凶顽更甚,全无悔改之心,天天鸣鼓布阵,执戈扬盾。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果真想杀害官兵,把自己摆到叛逆的位置上吗?揣摸你们的讼师的计谋,不过是想把激变乡民造反的罪名加在本县头上,使本县怯懦惧怕而中止。但请仔细想想,本县有什么事可以激怒你们百姓?不过是催促纳粮而已。而催征粮饷乃是本县的职责,过去为弥补损耗而在正额钱粮外都减免一半,无赖恶徒包揽征收,就对他绳之以法,未曾亏损你们丝毫。你们有什么借口以至于造反?况且,叛逆二字,那是良民百姓所不能容忍的,你等身为朝廷的子民,竟敢抗粮拒捕,要挟县官,以叛逆而自居。本县掌管一方,不能平定这次造反,何以上报朝廷?只有调拨管兵,号召乡壮,一举扑灭而已。
你们自己考虑考虑,你们比台湾土寇还要强悍吗?当年逆贼朱一贵造反,占有台湾地方千余里,贼党多达三十万。然国家不费一粒粮,未折一支箭,七天之内,就将他们诛除干净。更何况你斗大个山门城,老弱人丁不满一千,即使你等击鼓扬戈,也不过如同婴儿戏耍,哪够本县抄剿擒拿呢?
本县不过是让你们如数交纳钱粮,本来并没有对你们有所苛求,你等却舍命抗粮,不知是什么用心?莫非是本县差役滋生事端,你等于心不甘?然而此事已有半年之久,为何不来控告?就是到了今天,再来禀告也还不晚。
第4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