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李绩已归大营,各将四面汇集,各门攻城兵将已破了城,前来报知。李绩下令拔寨入城,到衙署中坐下。柳俊献上赵茂首级,众将都捉得贼兵及贼将家口,齐来献功。李绩一面出榜安抚百姓。所获贼军,愿从军者从军,不愿者都行释放;所获子女,俱令亲人领回。发落讫,独不见捉到丁严,李绩令押过赖录二人审问。赖录道:“主人曾学得飞越法术,虽铁骑不能追及。今见事急,决逃生去了。”李绩便令书记缮写广捕文书,画了面貌,通行各省捉拿。〔丁严捉凌驾山,通行各郡捉拿;如今自己也被画了面貌,通行各省捉拿,更加利害。天道报施之巧,何其妙也。〕
柳俊遂将丁严害凌驾山之事说知,道:“今既拿住真盗赖录,便可申雪凌公子冤枉。老爷何不将此二贼发往南直扬州,移咨南直各部院使淮扬道官,翻明前案,此二贼亦得本处正法。不知老爷尊意若何?”李绩道:“诬谄既明,目然移文南直。若将此贼发去,殊觉多事;况罪归重案,原该此处凌迟。〔始终做过官来,得知成例。〕发首级号令扬州,亦足雪凌生之冤,翻原官前案。”便将赖录、慎明重审录一番,上了木驴,推在闹市剐讫。将首级用石灰腌在桶内,做下文书,差人赍往南直巡抚衙门投递。文书之中,一件是缉拿叛贼丁严,及拿叛贼丁严的家属;一件是赖录供称诬谄凌驾山实迹,着落原问官翻明罪案,并发回叛贼赖录、慎明首级,原地方号令。
这南直巡抚接得羽檄文书,便提淮扬道审结过一宗魏义盗案。这淮扬道希宁,原系虚心病的,闻这桩事发觉,吓得目瞪口呆,无可挽回。只得将这一项卷宗解到抚院;那边一面着落扬州府,要丁严家属。幸而丁严止得一身,没有嫡亲叔侄兄弟姊妹,妻子已经烧死,无从起解,虽有族中,俱系疏远枝分,引律例上不在同罪之条。扬州府据实详呈。希宁转报抚院,抚院立即具题朝廷,发部议。部里议得希宁审理不明,其中显有赃私情弊,合该重处;然无人质证,止革职为民,永不叙用。其受诬凌驾山,合行闻释,家产给还;已故魏义,母庸议。这部文一下,希宁好没体面,收拾回乡,合属士民无不称快。张玉飞得知这个消息,欢喜不了。按下一边。
且说李绩既复下邳,正在庆赏军功,忽见张达差人赍书来到,备说“峄县贼将李武,勇猛过人,与某不相上下,自兵到日,即便交战,互有胜负。前日乃有贼将巫仙,领兵救援。某令郭从超、王人杰阻住城中贼兵,〔便在张达申文内叙出,归结巫仙各关节,妙。〕某自敌巫仙,即斩其首,尽歼其部下。李武出战郭从超,手腕被枪,几为所害,折军百余。乞即拨兵助援。”李绩看罢,大怒道:“何物鼠贼,乃敢如此!”立遣石搢珩领本部五百健军,往峄县助张达攻城。石搢珩得令,即点齐了人马,往峄县来。
不则一日,哨马来报,已到峄县。张达整军,出寨迎接。石搢珩进营相见,问交战之事。张达将上项事说了一遍。石搢珩道:“近日如何?”张达道:“说也恼人,贼将连日搦战,下官性最躁急,那肯忍他?出去杀了两遭,又不能胜。今得遇将军到来,贼是授首矣。”石搢珩道:“明日待某见一阵,便知如何。”当下张达备酒接风。
宿歇过,明日上午,石搢珩造饭吃过,正出寨门,哨马来报,贼将已出城搦战。石搢珩便同王人杰等及数员裨将各披挂完备,率领本部离寨,摆开阵脚,张达统兵在后。两阵对圆,李武展开门旗,大喊一声,冲出阵前,提枪立马,把官军阵里打一看,绣旗开处,四员战将摆列两旁,中间一骑飞出,却是一位少年官将,〔不见张达出马也。〕旗上大书“石将军”三字。〔此一回叙搢珩有功,先将“石将军”三字写得生动。〕但见:
将军年少甚风流,乍见疑他态若柔。
貌似六郎神可畏,弓开八石腹多谋。
飞来搢搢花成笑,舞动龙泉电闪稠。
试问英华谁可比?汉家名将吕温侯。
李武看了,不觉失笑,暗想:“张达有名宿将,今日遇见某家,也弄得手忙脚乱,这个少年干得恁般事来?只是一个可惜!”乃大喊道:“你叫做石甚么?快说过来!死了也好叫众人闻你的大名!”〔妙语。〕搢珩把李武一看,却也生得作怪。但见:
怪眼圆睁势甚威,须髯如戟两分飞。
力轻骋马追流电,怒发挥戈止落晖。
奋臂一呼人尽墨,冲围百战甲皆绯。
若教此辈勤王事,不世功名定有归。
搢珩看了,暗自喝采,乃叫道:“兀那贼将便是李武么?我便是先锋石琼!”〔遇着这般好汉,便值得通名。〕李武大怒道:“张达素称勇将,却被我杀得弃甲丢盔。你这一个小小猴儿,敢来比甚武艺?我杀你不足为荣,留你不足为患,〔亦是英雄语。〕快去叫那张老头儿来,定一高下。你这一条狗命放赦去罢。”石搢珩听了,气得火发,跃马舞戟,直取李武。李武接战。一往一来,五十回合,不分胜负。李武初先颇不经意,直至愈杀愈劲,心下便暗暗称奇:不想这个少年到有恁般本事!便也放出十分本事来迎敌。两人杀到高兴田地,你不肯让,我不肯休,自辰牌时分直杀到将及日中,犹不歇手。张达料得两边军士都饿了,令鸣金收军。
石搢珩回寨,对张达说道:“我自上战场,不曾遇见这个对手,若与他只管厮杀,定难克复,须用计破之,才可成功。”张达拱手道:“下官连日与贼鏖战,心中气忿,万不能设谋定计。将军思出万端,必有高见。”搢珩道:“容某思之。”当下歇过。
第3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