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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列子黄帝》
范氏有子曰子华,善养私名,举国服之。有宠于晋君,不仕而居三卿之右。目所偏视,晋国爵之;口所偏肥,晋国黜之。游其庭者侔于朝。子华使其侠客以智鄙相攻,强弱相凌。虽伤破于前,不用介意。终日夜以此为戏乐,国殆成俗。禾生、子伯,范氏之上客,出行,经垧外,宿于田更商丘开之舍。中夜,禾生、子伯二人相与言子华之名势,能使存者亡,亡者存,富者贫,贫者富。商丘开先窘于饥寒,潜于牖北听之。因假粮荷畚之子华之门。子华之门徒皆世族也,缟衣乘轩,缓步阔视。顾见商丘开,年老力弱,面目黎黑,衣冠不检,莫不眲之。既而狎侮欺诒,挡扌必挨抌,亡所不为。商丘开常无愠容,而诸客之技单,惫于戏笑,遂与商丘开俱乘高台,于众中漫言曰:“有能自投下者,赏百金。”众皆竞应。商丘开以为信然,遂先投下,形若飞鸟,扬于地,肌骨无毁。范氏之党以为偶然,未讵怪也。因复指河曲之淫隈曰:“彼中有宝珠,泳可得也。”商丘开复从而泳之,既出,果得珠焉。众昉同疑,子华昉令豫肉食衣帛之次。俄而范氏之藏大火。子华曰:“若能入火取锦者,从所得多少赏若。”商丘开往,无难色,入火往还,埃不漫,身不焦。范氏之党以为有道,乃共谢之曰:“吾不知子之有道而诞子,吾不知子之神人而辱子。子其愚我也,子其聋我也,子其盲我也。敢问其道。”商丘开曰:“吾亡道。虽吾之心,亦不知所以。虽然,有一于此,试与子言之。曩子二客之宿吾舍也,闻誉范氏之势,能使存者亡,亡者存,富者贫,贫者富。吾诚之无二心,故不远而来。及来,以子党之言皆实也,唯恐诚之之不至,行之之不及,不知形体之所措,利害之所存也。心一而已。物无迕者,如斯而已。今昉知子党之诞我,我内藏猜虑,外矜观听,追幸昔日之不焦溺也,怛然内热,惕然震悸矣。水火岂复可近哉!”自此之后,范氏门徒遇乞儿马医,弗敢辱也,必下车而揖之。宰我闻之,以告仲尼。仲尼曰:“汝弗知乎夫至信之人,可以感物也。动天地,感鬼神,横六合而无逆者,岂但履危险入水火而已哉商丘开信伪物犹不逆,况彼我皆诚哉小子识之!”
《列子黄帝》
颜回问乎仲尼曰:“吾尝济乎觞深之渊矣,津人操舟若神。吾问焉,曰:‘操舟可学邪’曰:‘可,能游者可教也,善游者数能。乃若夫没人,则未尝见舟而谡操之也。吾问焉,而不告。敢问何谓也”仲尼曰:“噫!吾与若玩其文也久矣,而未达其实,而固且道与!能游者可教也,轻水也;善游者之数能也,忘水也。乃若夫没人之未尝见舟而谡操之也,彼视渊若陵,视舟之覆犹其车却也。覆却万物方陈乎前而不得入其舍。恶往而不暇以瓦抠者巧,以钩抠者惮,以黄金抠者惛。巧一也,而有所矜,则重外也。凡重外者拱内。”
《庄子外篇达生》
颜回问仲尼曰:“吾尝济乎觞深之渊,津人操舟若神。吾问焉,曰:’操舟可学邪‘曰:’可,善游者数能。若乃夫没人,则未尝见舟而便操之也。吾问焉,而不吾告。敢问何谓也”仲尼曰:“善游者数能,忘水也。若乃夫没人之未尝见舟而便操之也,彼视渊若陵,视舟之覆犹其车却也。覆却万方陈乎前而不得入其舍,恶往而不暇以瓦注者巧,以钩注者惮,以黄金注者殙。其巧一也,而有所矜,则重外也。凡外重者内拙。”
《列子黄帝》
孔子观于吕梁,悬水三十仞,流沫三十里,鼋鼍鱼鳖之所不能游也。见一丈夫游之,以为有苦而欲死者也,使弟子并流而承之。数百步而出,被发行歌,而游于棠行。孔子从而问之曰:“吕梁悬水三十仞,流沫三十里,鼋鼍鱼鳖所不能游。向吾见子蹈之,以为有苦而欲死者,使弟子并流将承子。子出而被发行歌,吾以子为鬼也。察子,则人也。请问蹈水有道乎”曰:“亡,吾无道。吾始乎故,长乎性,成乎命,与赍俱入,与汨皆出,从水之道而不为私焉,此吾所以蹈之也。”孔子曰:“何谓始乎故,长乎性,成乎命也”曰:“吾生于陵而安于陵,故也;长于水而安于水,性也;不知吾所以然而然,命也。”
《庄子外篇达生》
孔子观于吕梁,县水三十仞,流沫四十里,鼋鼍鱼鳖之所不能游也。见一丈夫游之,以为有苦而欲死也,使弟子并流而拯之。数百步而出,被发行歌,而游于塘下。孔子从而问焉,曰:“吾以子为鬼,察子则人也。请问蹈水有道乎”曰“亡,吾无道。吾始乎故,长乎性,成乎命。与齐俱入,与汨偕出,从水之道而不为私焉。此吾所以蹈之也。”孔子曰:“何谓始乎故,长乎性,成乎命”曰:“吾生于陵而安于陵,故也;长于水而安于水,性也;不知吾所以然而然,命也。”
《列子黄帝》
仲尼适楚,出于林中,见筼偻者承蜩,犹掇之也。仲尼曰:“子巧乎有道邪”曰:“我有道也。五、六月累垸,二而不坠,则失者锱铢;累三而不坠,则失者十一;累五而不坠,犹掇之也。吾处也,若橛株驹;吾执臂,若槁木之枝。虽天地之大、万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吾不反侧,不以万物易蜩之翼,何为而不得”孔子顾谓弟子曰:“用志不分,乃凝于神。其筼偻丈人之谓乎!”丈人曰:“汝逢衣徒也,亦何知问是乎修汝所以,而后载言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