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样说话,我真想掐死她。
长话短说,先生,嘉尔曼给了我一套便服,我穿上溜出了塞维利亚城,没有被人认出来。我带着帕斯蒂亚的一封信到热雷斯找一个卖茴香酒的人,走私贩子经常在他店里聚会。
有人把我介绍给这些人,为首的绰号叫“赌棍”,他接受我入了伙。我们动身到高辛去,在那里我又见到了嘉尔曼,是她约我去会面的。每次远征,她就为我们的人充当间谍,她干得比谁都漂亮。她从直布罗陀回来,已经同一个船老大商定,装运一批英国货,我们务必到海岸交接。我们到埃斯特波那附近去等他们,然后,我们把一部分货藏进山里;其余的运回龙达。
嘉尔曼已经先期到达那里。又是她指定我们进城的时间。第一回出动马到成功,接连几次也都一帆风顺。我更喜欢走私生活,比当兵有意思多了;我常送礼物给嘉尔曼。我有了钱,又有一个情妇。我没有什么可悔恨的,波希米亚人说得好:“寻欢作乐时,疥疮也不痒。”我们到处受到欢迎;弟兄们对我很好,甚至敬重我几分。理由嘛,是因为我杀过一个人,他们当中,大都不曾干过这种勾当。在我的新生活里,更令我得意的是我经常能见到嘉尔曼。
她从来没有对我如此多情;然而在弟兄们面前,她不承认是我的情妇;她甚至要我发誓赌咒,对他们只字不提关于她的事。在这个造物面前,我可谓逆来顺受,无论她怎么任性,我都百依百顺。而且,我的头脑也太简单了,当她第一次在我面前规规矩矩,表现出正经女人的克制时,我竟然相信她真的把旧习气改掉了。
我们这帮人,一般八至十人,只有在关键时刻才碰头,平时我们三三两两分散在城乡各地。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掩护职业:这是补锅匠,那是马贩子;我呢,是个针线商。但是,我很少在大地方抛头露面,只因我在塞维利亚那桩臭案中出了名。一天,其实是夜里,我们约好在维热尔城下见面。
赌棍和我比别人先到。只见他喜意洋洋。
“我们就要添一个新伙伴,”他说,“嘉尔曼又露了一手绝招。最近帮助她的罗姆逃出塔里法监狱。”
我的伙伴几乎都说波希米亚语,我也有点入门,罗姆一词令我不寒而栗。
“怎么!她的丈夫!她的丈夫!难道她结过婚了?”我问当家的。
“对,”他回答,“嫁给了独眼龙加西亚,波希米亚人,同她一样机灵。
可怜的小伙子被判了苦役。嘉尔曼哄骗狱医极尽甜言蜜语,终于取得罗姆的自由。啊!这姑娘千金难买呀。她花了两年时间千方百计帮他越狱。但毫无效果。直到后来,有人发现军医换人了。看样子,她很快找到了勾引新军医的办法。“
您可想而知,我听了这消息作何感想。不久我就看到独眼龙加西亚。
他是波希米亚养出来的最下作的怪物,皮黑,心更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棍,我平生从未见识过。嘉尔曼同他一起来,当着我的面叫他罗姆,加西亚转过头去的时候,看看她对我挤眉弄眼做鬼脸什么的样子。我气坏了,整个晚上没有同她说话。第二天早上,我们打好包,上了路,突然发现有十几个骑兵跟踪。那些自充好汉的安达卢西亚人,平时开口闭口杀人不眨眼,顿时吓得哭丧着脸。于是纷纷逃命,作鸟兽散。只有赌棍,加西亚,嘉尔曼,以及一个来自埃西哈来名叫雷蒙达多的翩翩少年没有惊惶失措。其余的丢下骡马,直往山沟里冲,以免被骑兵追上。
我们无法保全牲口,赶紧卸下最贵重的货物,肩扛背驮,爬陡坡,过危岩,落荒而逃。我们把货往前一扔,然后跟着货物蹲着往下滑溜。这个时候,我们遭到敌人伏击;我第一次听到子弹在耳边呼啸,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了不得。为了一个女人,视死如归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我们都脱险了,只有可怜的雷蒙达多腰部中了一枪。我连忙扔下包袱,设法把他抱起来。
“大傻瓜!”加西亚对我大喊大叫,“要一具烂尸干什么?结果了他,别丢下棉布。”
“甩掉他,甩掉他,”嘉尔曼嚷道。
我累的要死,不得不把他放在岩石下稍歇片刻。加西亚走上前来,朝他头上开了一枪。
“现在,看谁有本事能认出他来。”
说着,十几发子弹把他的脸打得稀烂。
先生,这就是我过的美好生活。晚上,我们来到一片丛林里,疲惫不堪,一点吃的东西都没有,丢了骡马,落得个空空如也。恶魔加西亚干什么呢?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纸牌,点上一堆火,与赌棍一起借着火光打起牌来了。这时候,我呢,我躺倒在地上,看着满天星斗,想起雷蒙达多来,心想,我不如像他一样死了清静。嘉尔曼蹲在我身边,不时敲击着响板,低声吟唱。
第1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