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日癸亥,虏以鹅车洞子二三百,错比贯续,至景陵门吊桥,役夫奔走于下者率系腰,众知为虏驱吾民,不忍射,第以火箭焚其竹木,虏人救扑不灭,烟迫洞口,始渐退。又击柝挽对楼以前,城上以矢石当之,杀伤过当。日昃,公命劳守御者。
十八日甲子,虏军以洞子集吊桥陡(陡吊桥处陡门),炮击吕字楼,且射火箭,随扑灭之,亦以楼下立七稍炮以对,令官兵王召等数十人强弩齐发,贼始退。乃备具葺坏亭。牛,东南隅卓望报:虏骑千余由千金路向西北举燧,疑是分兵回襄阳。
十九日乙丑,城外引大炮击景陵门及楼橹,公令守望者鸣鼓虚喝,以觇其去留。贼不知其所以,遂自荻港引泄(大炮名)至梦泽门冈上陈列。其夜,公与太守僚属于防城库议出城奋击,而士不素练,乃画虎于布,揭于叉戟之上,置铃于下,名曰布牌。褶为三五弥缝之,陈为前队以拒马,强弩居后,遇敌则俱发,日肄习之。
二十日丙寅,虏攻具益备,悉力填壕,昼夜击石,将大合兵攻城,壕渐为平地,距城甚迩,害气滋炽。公召张斌及诸军首领,谕之曰:“尔辈素习军事,彼若悉攻具临城,何以御之?”众讙曰:“以死扞而已。”独斌以为当焚其楼,公曰:“然。”乃敛民家芦箔竹器及茗荈之包,实以枯草,杂以火药。备毕,又策天桥必钩城则可度,遂创木格,博下而锐上,俟天桥对楼临城,则以木格格于女墙头脾篱排木之上,使陧杌不可登,又虑万一度桥乘城,则人将惊溃,令于填壕所向城面,以木纵横如棋局,下缀以足,高尺有五寸,号曰地网,以铁蒺藜连参其上,使不可下。二十一日丁卯,公谓太守及僚属曰:“是远为之备,若用至此,亦敝矣。必先坏其攻具乃可。然虏以弥月之久楼橹方备,势必力争,宜析其力,以遏横溃。”于是公与太守支使监税,即郡厅选勇锐,得一千二百四十人,开涢津门,斫东南寨,焚毁洞子炮坐对楼天桥,令叉戟手持布牌强弩在后。事皆素习,虏骑来争,弩手乘之,人马披靡,毙者甚众。进焚洞子百余,虏兵亟拽天桥对楼退,以避火。诸寨兵皆出,城中望众寡不敌,亟鸣钲止之,全军而归。劳将士以下有差。
二十二日戊辰,虏人攻击愈急,城中益炮于景陵门应之,杀贼三十余,碎洞子十余,遂稍退。夜中,遣土军龙旗王文往宣司枢密院重告急。夜半,虏分兵由黄连坡、三水渡、太山庙下大噪,白兆山西北一路皆举燧,质明,景陵门壕上虏忽斩一人,群舞而去,或谓厌魅,或谓有兵自北来去。
二十三日己巳,吕字楼炮手陈云言:“虏大炮五,唯此楼相对,其九稍之匠手最高,石无虚发,城中之炮与彼隔城,乃能视不以目,而度以意,尚犹命中,若更小进,云辈毙矣,当先击之,则它炮自当夺气。”公奇之,诺以重赏,云引炮一发,虏亦对击,如是数四,果碎其匠之最者,虏之炮卒皆呼号而走,以是发炮一昼夜。
二十四日庚午,虏大炮并发,拥皮洞斫景陵门月墙,城中以炮碎之。俄顷,南门五里外有攻具耸如浮屠,马数十挽于前,卒数百拥于后,或进或退,众莫能辨,公熟视之曰:“草塔也。其状高而锐,人不可登,束萏茭为烽,是将附城以焚吾楼橹。命治火箭,令善射者数十人俟之。且传令守陴之士,闻金则鸣鼓啸呼。已而草塔颇近,火箭尽发,击鼓鸣梆,众指啸呼,云合风起,一爇而尽。虏失笑而返,军民大悦。
二十五日辛未,虏众凿冗吕字楼下羊马墙,墙坏压而死者数人,城上弓弩炮石竟发,又杀伤数十人。夜阑,虏军大呼,发火焚景陵门,守御者极力救扑而止。
二十六日壬申,公夜遣勇锐军兵五十余,缘布下城,掀其皮洞入壕,觇其有备,急返。
二十七日癸酉,向晓,虏以步骑入景陵门,布陈周密,有对楼天桥高与城齐,桥上以木为过道,约广一丈,其长倍之。鹅车洞子三百余,皆博一丈,高八尺,攻景陵门并阳字吕字楼。又以云梯三十余,分攻西北隅月字楼。其众可三万,更进迭上,矢石交集,贼势炽甚。公与僚属亲督守御,将兵死拒,以火矢焚其楼,且以所备火牛、芦箔、竹器,燃火掷其楼桥,矢石佐之。楼上决所柜水以灌火,急退百步于南冈之侧。其攻城者失势,亦辟易奔避,遂以弩炮拥入,涢河死者甚众。其南寨又以步骑过西北隅,攻极目亭、清晖亭、虎头崖、月字楼,徙云梯数十,蚁附登城。梯首有机,去来便利,公以所攻地城最庳,又复自南而北亲督军兵,尽力扞御,虏益引精锐之卒更番而进,骑军亦奔忙逼城,官兵尽登敌楼及极目亭屋表,以强弩、礌石、檑木等临之,始略退。其中军帐下麾旗大呼,转攻齐安门及月字楼,命守御策应兵并力距之。自听至昃,合城不炊,唯汲水巡行,以饮渴者。虏军被伤及淹入涢河者千数,然而城中亦甚疲矣。南门自阳字楼至月字楼应敌将士,各许奏三官,西隅清晖亭至北隅虎头崖亦均诺以官二。公传令:“守陴之士,今日劳勚,不可不掫夜,恐虏乘吾疲而以兵袭我。”公通宵不寐,巡行数过。公之自南城往极目亭督兵扞御也,太守私语人曰:“亭直倅治政为一老幼地耳。”守盖设游辞以自文,识者鄙之。公闻之,略不介意。
二十八日甲戌,虏增高对楼丈余,别置一寨于桐柏庙,复急攻景陵门。
二十九日乙亥,虏军连缀天桥、对楼,欲专攻城南,扬炮飞矢不止。公谓太守及僚属曰:“虏前日攻城失势,今并力来攻一面,前日对楼已附城,吾方纵火,遂为其贮水所救。此攻城巨器非一日所能成,今当必焚之,毋使遗虿。”众愿效谋,未得其说,公乃命支使监税任廷佐、孟棨、张斌等选死士数百人,专俟对楼天桥至,分二百人以巨缆飞钩挽住,缒以大石,使不可退,然后纵火。众皆曰:“善。”又言:“贼计,每于楼下贮水灭火,当以火牛先之,使彼泄水,水必不多,继以茶苞烈火,益以芦箔竹器,则火势必炽,不惟楼不复返,登楼之人皆煨烬矣。”又曰:“不备不虞,不可以师。今防城之具虽已略备,然此贼耐战,非吾所敌。万一乘城,计将安出?”张斌曰:“当为巷战之备。”公曰:“若至此,则事去矣。”然亦姑用其说,令城内傍城濬壕,深阔以丈,筑女墙于壕上,高八尺,巷道各立地分,使持戟之士分为部伍,无或逾越。仍令诸隅储水防火。过夜半,虏军推对楼天桥至景陵门,城中出叉戟手拒之。
第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