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锲全像唐三藏西游传卷之三丙集
观音赴会问原因
且不言天神围绕大圣安歇。却说南海普陀落伽山观音菩萨,王母请赴蟠桃佳会,与徒弟惠岸行者同登宝殿瑶池。见那席面残乱,虽有几个天仙,俱不就座,都在那里讲论,备言其事。
菩萨道:“既无盛会,汝等可跟贫僧去见玉帝。”众仙怡然随往。至通明殿前,早有四大天师、赤脚大仙等众迎着菩萨。菩萨道:“吾要见玉帝,烦为转奏。”天师丘弘济即入灵霄宝殿启知。宣入时,有太上老君在上,王母在后。菩萨引众参见玉帝,各相坐下,便问:“蟠桃盛会如何?”玉帝道:“每年诣会,欢欢喜喜。今岁却被妖猴作乱,嚷闹蟠桃盛会,朕心为此烦恼,故调十万天兵,天罗地网,遣他下界收伏妖猴,不知胜负如何?”菩萨闻言,即命惠岸“速下天宫,前到花果山打探军情,若遇相敌,汝助其战也。”
惠岸就依娘娘法旨,按下云端,只见天罗地网重重密布。惠岸大喝一声:“吾奉观音娘娘法旨,特来打探军情。”天兵得知,传报天王。天王发下令旗,教开天罗地网,放他进来。惠岸进见拜父李天王,曰:“男随观音菩萨赴蟠桃会,菩萨见瑶池寂寞,引众仙去见玉帝,备言父王等下界收伏妖猴,不知胜负如何,不见回报。菩萨命男到此打听虚实。”说还未了,只见辕门外有人报道:“大圣引一群猴精在外搦战。”有木叉在旁启曰:“男蒙菩萨吩咐,着男助战。今不才愿往。”天王道:“你随观音修这几年,想必也有些神通。”即令木叉与大圣厮战。大圣道:“你不在南海修行,却来见我则甚?”〔木叉道〕“我蒙师父差来,见你这般猖獗,差我来擒你。”大圣道:“你休得要走,吃老孙这一棒。”木叉全然不惧,使铁棒劈手相迎。他两个立那半山中辕门外,这场好斗:棍虽对棍铁各异,兵纵交兵人不同。一个是太乙散仙呼大圣,一个是观音徒弟正元龙。两个相逢真到(对)手,往来解数实无穷。那阵上旗枪闪闪,这阵上驼(鼍)鼓冬冬。万员天将团团绕,一个(洞)妖猴簇簇丛。怪雾愁云漫地府,狼烟杀气射天宫。昨朝混战还犹可,今日争持更又凶。堪羡猴王真本事,木叉复败走逃生。
惠岸与大圣大战五六十合,惠岸抵敌不住,败阵走回。大圣也收了猴兵,安扎在洞门之外。木叉径入园(辕)门,对四天王与父李托塔曰:“好大圣,好大圣!实是神通广大,孩儿战他不过,战败而来也。”李天王见了心惊,即命写表求助,便差大力鬼王与木叉太子上天启奏玉帝。
呈上表章,玉帝拆开,见有求助之言,笑道:“巨(叵)耐这个猴精,能有多大手段,众天王又来求助,却将那路神兵助之。”言犹未毕,观音菩萨合掌启奏道:“贫僧举一神,可擒这妖猴。”玉帝道:“所举者何神?”菩萨道:“乃陛下令甥显圣二郎真君,见居灌洲(州)灌江口。他昔日曾力诛六怪,又有梅山兄弟与帐前一千二百草头,神通广大。奈他只是听调不听宣,陛下可降一道调兵旨意,着他助力,便可擒也。”玉帝闻言,即传调兵的旨意,就差大力鬼王赉调。
那鬼王领了旨,即驾祥云,径至灌江口。不消半个时辰,直入真君之庙。把门的鬼判传报道:“外有天使捧旨而至。”二郎即与众兄弟出门迎接旨意,焚香开读。旨意上云:“花果山妖猴齐天大圣作怪,扰乱蟠桃大会,见着十万天兵、天罗地网围山收伏,未曾得胜。今特调贤甥同义兄弟即赴花果山,助力剿除。成功之后,高升重赏。”真君大喜道:“天使请回,吾当就去拔刀相助也。”鬼王回奏。话分两头,又所(听)下回分解。
天使擎宣往下方,恶言责骂李天王。
若言拿住胡孙怪,除是灌江请二郎。
小圣施威降大圣
却说小圣二郎,即唤梅山六兄弟——乃康、张、姚、李四太尉,郭甲、直健二将军——聚集殿前,道:“适才玉帝调遣我等往花果山收降妖猴,同去去来。”众兄弟俱欣然愿往。郎(即)点本部神兵,驾鹰牵犬,踏弩张弓,纵狂风霎时过了东洋大海,径至花果山。见那天罗地网密密层层,不能前进,因叫道:“吾乃二郎显圣真君,蒙玉帝调来擒拿妖猴者。快开营门。”一时各神层层传入,四大天王就同李天王同出辕门迎接。相见礼毕,问及胜败之事。天王将上项备陈一遍。真君笑道:“小圣来此,必须与妖猴赌赛。列公将天罗地网重重密布,只请托塔天王与我使个照妖镜住立空中,恐他一时败阵逃走他方,切须与我照耀明白。”
真君领着四太尉、二将军,连本身七兄弟出营挑战,直到水帘洞外。见那一群猴,齐齐整整排作个蟠龙阵势,中军里有一竿旗,上书“齐天大圣”四字。真君道:“那泼妖怎么称得起齐天之职!”那小猴见了真君,急报猴王。大圣即掣金箍棒、身穿黄金甲、足登步云履,按一按紫金冠,腾出营门,睁睛观看。那真君的相貌,果是清奇。怎生打扮:
仪容清俊貌堂堂,两耳垂肩目有光。
头戴三山飞凤帽,身穿一领淡鹅黄。
缕金靴衬盘龙袜,玉带团花八宝妆。
腰胯(挎)弹弓新月样,手执三尖两刃枪。
两臂桃山曾救母,弹打罗双凤凰。
力诛八怪声名远,义结梅山七圣行。
心高不认天家眷,性傲归神住灌江。
赤诚昭惠英灵圣,显化无边号二郎。
大圣见了,笑嘻嘻的将金箍棒掣起,高叫道:“何方小将,辄敢大胆到此挑战!”真君喝道:“你这厮有眼无珠,认不得我么。我乃玉帝外甥,敕封灵显王二郎是也。今蒙上命到此,擒你这弼马温猢狲。”大圣道:“我记得当年玉帝妹子思凡,配合杨君,生一男子,曾使斧劈桃山的,是你么?你这郎君小辈,可急回去,换你四大天王出来。”真君闻言,大怒道:“泼猴,休得无礼,吃吾一刀!”大圣侧身躲过,疾举金箍棒劈手相还。他两家这场好杀:昭惠二郎神,齐天孙大圣。铁棒赛飞龙,神锋如舞凤。左挡右攻,前迎后映(应)。这阵上梅山六弟助感(威)风,那阵上马流四将传军令。摇旗擂鼓各齐心,呐喊筛锣都助兴。两个钢刀有见机,一来一往无丝缝。金箍棒是海中珍,变化飞腾能取胜。若还身慢命该休,但〔要〕差池为蹭蹬。
真君与大圣斗经三百余合,不知胜负。那真君抖搜神威,摇身一变,变得身高万丈,两双(只)手举着三尖两刃神锋,好似华山顶上之峰,青脸獠牙,朱红头发,恶狠狠望大圣就砍。
这大圣也使神通,变得与二郎身躯一样,嘴脸一般,举一条如意金箍棒,就如昆仑顶上的擎天之柱,抵住二郎神。唬得那马流元帅战兢兢摇不得旌旗,崩芭二将虚怯怯使不得刀剑。这阵上康、张、姚、李、郭甲、直健,传号令撒放草头神,向那水帘洞外,纵着雁(鹰)犬,搭弩张弓,一齐掩杀。
可怜那些猴,抛戈弃甲,撇剑丢枪,跑的跑,喊的喊,好似夜猫惊宿鸟,飞洒满天星。大圣正斗时,忽见本营中妖猴惊散,自觉心慌,收了法象,掣棒抽身就走。真君见他败走,纵步赶上,道:“走那里,趁早归降,饶你性命。”大圣不敢恋战,走入洞中。正撞着〔康〕张、姚、李四太尉,郭甲、直健二将军,一齐挡住,道:“泼猴,走那里!”大圣慌了手脚,就把金箍棒捏做一个绣花针,藏在耳内,摇身一变,变作个麻雀儿,飞在树梢头钉住。二郎观见,就收了法象,撇了神锋,摇身一变,变做一个莺儿,抖开翅,飞将去扑打。
大圣见了,“搜”的一翅飞起去,变作一只大鹚老,冲天而去。二郎见了,急抖翎毛,变作一只大海鹤,钻上云霄来。大圣又将身按下,入涧中变作一个鱼儿,淬入水内。二郎赶至涧边,不见踪迹,心中暗想道:“这猢狲必然下水去也,定变做鱼虾之类,等我再变变拿他。”果一变,变做一只朱顶的灰鹤,伸着一个长嘴,与一把尖头铁钳子〔相似〕,立在蓼汀之上等他。大圣见了,“扑”的一个虎跳,又冒在空中不见。
真君急纵身驾云起在半空中,见李天王高擎照妖镜,与哪吒住立云端。真君道:“曾见妖猴么?”天王道:“不曾上来。”真君把那赌变弄神通细说一番。李天王就把照妖镜四方一照,呵呵的大笑道:“真君快去,快去。那妖猴使个隐身法,走出营围,往你灌江去也。”二郎听说,即取神锋,就回灌江口来赶。又听下回分解。
第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