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呈送各大宪缘由
一千八百六十七年至六十八年所寄每年报单,已付本国史官存案,想大人必当阅过在六十八年四月间所载往台湾迤南一带保固和好之事。此事系上年与土人已立定约;但此番到彼,因天气不佳,未能如愿悉往所应到地方,尽行面约,致事尚未定着。本年却有一椿幸事甚好:二月二十一日由打狗开船,二十七日到一地方,此地在内地(内地谓土番之界内)五里,值东北二十二度,是麦肯士被戕地方。若照平时文书旧例,此事本不必载,但观本地土人所谈风土民情,似与我们有可以通好机缘。故仍详晰开载。
叙领事及同伴诸人入生番境缘由
毕客淋所论府城情形,翻译最好;除此人外,各人即未必有此了亮。
初起身时,偕台湾南埠总税务司意勒安打们并出名翻译官毕客淋与某及随丁五人,坐一小船·启行同往。时水师提督接待甚优,若向借炮船固易,因某等虑土人(土人谓土番也)疑骇,故意用此等小船驾往。
论〔一千八百〕六十七年所立定约,中间规条甚多,想经大人明监。此约若较之库腊及拖士索两处合约,尤为确实,且更有用。
福州英领事星察里当日所发文书,原议与此地土人立约,并与别派土人无干。文书内又说:此次西国难民若亦由呼路儿(船名)水手受害地方上岸,必不中用,势终为土人所杀。故彼时某之力量亦难保其十分平安也。然当时原驻有一队兵丁,某初意即领之前进,径除此凶恶土人,至今此念犹觉魂梦不忘也。事後追思·当时未举行亦好,幸彼时之性情阅历有以自主也。
十六个月之内,绝无意外事故,此可见某之用心矣。某自信无论何时、何地,所值何事,皆能立时决断举行。
论生番杀害西人及汉人缘由
某曾同可靠随丁数人,亲到彼无可凭藉地方,适遇难民,某即径向前进,寻觅土人与说。其土人後亦带某觅路回来。是某固亲历此危险地方,看来此辈土人,亦不甚可畏也。
某料难民受害缘由,以善恶本念推之,想必因从前受过我辈不义之事(我辈二字,似合中外人统言之,不端指外国人,故下文乃论海贼,其意似以土番必曾受害於贼,故见有异方人即行戕杀报复,非其性之本恶也;但证之旧史、考之人言,无从查悉耳),意在报复,故视戕杀为当然也。但某所带从前书籍,并未检出昔年海贼多在彼地上岸情事,即询之诸人所说,以意类推,想海贼之近在彼地者从前甚多,而今甚少。
今以海贼所作残忍之事,於下文详言之:从前气利伯赊海岛本属肯褒爹埠头,海贼约驻一个月,随驶到暹罗海湾并中国洋,遇有船只,无论吕宋、蒲萄牙及中国,悉被劫掠。时有西洋外科医生与登赊(洋人名)并一癫痫水手皆在劫内。三人不愿从贼,意欲逃走,拟到苏门答腊或近一英国地方,即行脱身。无如拘禁甚严,只得随贼船到澎湖并伯士喀多海岛,历尽艰苦。曾於该贼下碇所在,见有大城,中有旗兵驻札。嗣後贼因检阅海图,知台湾与留库呢哑之间,有无数小岛,意欲驶到彼处,不论有无民居,在彼打劫,可免官兵逐捕。乃於一千六百八十五年(即康熙二十四年)八月初六日,驶往此岛之瓜山上岸。因望见台湾南岸,遂直驶到郎娇之东,忽然失事。此郎娇东岸,本系是年土人所新得者,後由福州陆续移住者甚多,即今赤嵌地方是也(此条似系援据旧事,见书中所说海贼上岸地方,系在郎娇,不近彼地也)。
现在台湾迤南各族械斗,多因族姓争强起衅;须有一族斗败输服,方可息事。顷罗马教门教士卑儿信在打狗地方,与本地人往来颇熟,据述有奉教一乡名迫朴者,曾说彼地亦因此事於一百二十年前本乡在山上械斗,经别乡极力调停,终不肯止;可见非势穷力屈,终无以服其心也。
未知土人与我们何以不对。想必另有缘故,非徒素性好斗也。方斗时,土官多克察亦恐酿成大事,亲到弹压,赶紧扑灭。缘此地从前曾与西国水手相斗,该土官失去货物甚多,故此番未免畏事。若有中国官兵驻札,以为声援,则彼尚不甚畏也。
相斗时,土人原无意於戕我兵丁、致麦肯士於死地也,特欲虚张声势,令我退兵,免後来再生觊觎耳。其实彼意亦虑结衅,恐自己并受大伤。且我水手虽败退回船,尚能在三里外开炮攻打,想土人亦当畏惧也。
凡人心思所能到、笔墨所能书者,皆为上天所能行之事(此一条未知何指,盖其意欲归美於天主之有大能力也)。
呼路儿水手受害之日,亦是彼地十八族後来晦气。据一千八百六十七年九月闻毕客淋来信云:彼地土人为开花炮子所伤者甚多。又据彼地女巫说:我们回船之後,复加咀咒,故彼地自是以後,诸凡多事。五谷既不成熟,牲畜亦多暴死;甚至酒席中间,忽起忿争,致两人因此毙命者;又有人在海湾钓鱼,竟为水蛇所咬,痛苦随毙;并有一群猎户经从前开炮地方,适见未爆炮子一枚,遂投诸火,此炮子出其不意炸开,伤毙多人:皆为意外不幸之事。
凡人能制造开花炮子者,其胆力必壮,不若中国人一闻炮声,即行退走;盖华人较土人胆力尤歉。土人与人仇杀,尚能从树丛避炮前进,即炮多难进,亦能从树丛缓缓退去。若西国人则尤不然,即当争斗危险之时,若另有一副胆略奋勉竟进,视险地如安居也。故土人自视弗如,亦愿两相息兵,为自安之计。但恐经前番酿祸,必留一疑虑於心,不能遽忘耳。
现某与两个夥计,夙系同心,故任到何方,皆可平安无事。
论美领事入生番境立约情节及风土人情
今再将所到土人地方,详细言之。二月二十四日由打狗开船(上文系二月二十一日开船),天气甚好,直至下午五点钟,风浪平静。因晚,乃下碇於赤当茭附近地方。是夜食物甚缺,睡处用布帆遮蔽,并须自己张挂。
上午三点钟即开船前进,时值大风,舟行甚险,几至失事。是日至郎娇地方。此地离赊厘务城约在赤嵌之南二里。十二点後上岸。
赊厘务城有五百民居。民有番、汉两种什居。男貌近汉,颇美,格局亦好;女多粗肥,不知礼貌。以两种合计之,大约土人之种类较多。倘再传两代,将汉人悉化为土人矣。若台湾之买士提落地方,其面貌常似汉人,虽屡传不变也。
赊厘务人皆以贩柴为业;所产半出本乡,半在西岸,西岸在本乡之南;此柴运往府城发售。
郎娇之山谷地虽肥沃,然一界赤嵌东南之高山,一界西南荒崖,地方迫窄,出产尚不敷用也。计所产最要者,米与花生、金薯、甘蔗及麻少许,果则柑橘、芭蕉;另有一种果品,味似梨,野生於山谷高岗等处,食之祛风。
现江口之水,其流入城内者业经淤塞,亦可忧也。二年前大船所泊地方,近为沙滩,潮退时竟成高燥之地。即自北至南一带,亦多此境,望之高下不齐。
次日已正起身,到彼界内,计所带一帮人,有乡导二名、轿班六名抬礼物,并随丁三名,皆汉人。
起身前行,初望东南向,缘崖曲折,到郎娇山谷之後,乃向东为多。行不多时,即离赤嵌并赊厘务番汉杂居之田野。顷又离波梨格下甲人之田野(按粤中猺人有下甲名目,似即此种人客居於波利格者)。此数种人皆纳粮於多克察。
一点钟到孤滩地方。其地有迫朴人侨寓,因借憩焉。时已望见土人所住山岗。轿班人等皆恐畏不肯前进。某彼时心虽烦懑,只得用好语极力劝导令行。因思方来之时,若辈原知必到此地,且已与约过,曾经允愿随某所向前行。况此地果甚危险,某先不敢进前矣。奈众人见某心意甚决,悉皆色变,遂有决不肯进之意。待某与迫朴头人商谈事情之时,若辈竟卒然潜散,并不问取辛钱。迨欲发钱相付,已远扬多里矣。此事即在中国亦属罕见。人众哄散,诚失所望,幸所担搁日期与未来时所计程期尚为快速,乃赶雇下甲挑夫,待其来齐,即起身到彼山谷。时值大雾,所带风雨表不可作准,以意悬度,约彼地最高地方不过离海面四、五百尺。
当初上高岗时,已穿过多克察所驻之山谷。彼时从东向望海,计有三、四洋里之远。回顾各山,迤逦下伏,景象甚佳;兼有众水萦绕之。
山谷之中,多半可耕。土产有凤尾草、野黄梨及竹。椰子、枫树、大樟木,彼界内迤北八十洋里,随在多有,某所亲见;至此绝不复见,缘海风甚多,故小岛皆荒也。猴甚多,缘木嘻戏。
前所到城内,兽畜颇多。据乡导云:所产有豹、熊、獐、鹿、野兔、山猫、山羊、水獭、松鼠、野猪。松鼠能飞,色如森木(木名),大似英国狐狸,惟界内北地多有之,此地亦不得睹。飞禽亦少。径路约可容牛车经过。车式仿中国制造所常用者,计阔五尺二寸,夹以坚木两轮,驾三、四牛掣之。
下午五点钟,再行四洋里路程,乃到色比里一族。此为人烟最盛地方。其乡村住屋比连,形如半环,中为田园。约行一周,须一点钟乃遍。外面周围种竹,以为护卫,中开一路,路亦宽坦,牛车牲口出入颇易。
土人接待甚优,并不阻我辈在村中挂搭帐房。但跟丁见土人手中所执之枪,枪头饰以人发,仍是胆寒。某等重经劝谕。迨归棚安歇,自己亦觉辛苦。
次日极早,即寄信多克察处,久待回信未来,几不耐烦。然後多克察之兄弟方到。据云:多克察一族,数日前往山上射猎未归。当时无可奈何,只得耐心再候。时已接到色比里头人以瑟请帖,因起身先往其家。家离乡约行一点钟方到。所居处周围甚佳。住屋多以竹杂土为之,因此处时常地震,故最为相宜。打狗东边土人所用以起盖之石板沙石,此地亦少,偶有碎石,皆巉岩不适用,故土匠亦不之用也。
某等甚羡以瑟住屋,并屋内家伙,甚为齐整,中庭尤佳,屡经睥睨,实无纤秽可议。圈养牲畜之地,亦极洁净。所有田亩,收拾清楚,皆可入画。
屋宇朝东,以秸本为檐,饰以鹿角,大抵与英国未保险以前之屋仿佛相似,所异者以秸盖屋,不用麻皮或柳条紧束,仅用佳竹数竿架之耳。
屋中房四间,厨房在南,卧室次之,客房及余房一间在北,某尚未入内阅看。各房皆有门出入,而无窗牖。其接待某等所坐之房,甚为迫窄,仅容椅二张、桌一张,椅、桌皆汉人所为。有一幅中国画图,绘数美人手弹琵琶,妆饰华丽;主人以此相示,诧为奇观。
第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