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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高阳台
细咽风砧,缓敲檐铁,无端作出声声。透薄窗纱,偏生不肯天明。芭蕉自说凄凉语,又何尝、必要人听。奈多情,至此魂销,入耳偏清。
衫边记起斑斑泪,记秋江夜泊,枕上潮生。一样无聊,乌篷换了青灯。常时惯说侬多梦,恁今宵、作也难成。一更更,容易教人,候到鸡鸣。
沁园春
万筱连山,新粉丛边,分来露梢。记金摇竿影,横量钿尺;珠排节数,圆截银刀。密袅龙头,细拖凤尾,水样鹅黄玉一条。中通处,有拾余瑶草,好逗心苗。
琴余书后无聊。便浓注薰丝着意烧。侭荷筩暗吸,篆随云吐,兰膏徐(蓻灬),香逐风飘。红腻油脂,黑蟠灰字,一点星星火易消。清宵坐,更斜笼翠袖,未忍轻抛。
摸鱼儿
一程程、山山水水,人家都在深处。弯环不辨羊肠径,只觉树阴无数。香似雾。问四面楼台,多少春鹦鹉。相逢俊侣。正潭水桃花,踏歌声里,满地落红雨。
仙源好,见说蓝桥有路,胡麻饭熟如许。马蹄催送佂轮急,可是软红尘土。君记取,记步步移时,便入长安去。此中小住。笑图书寻来,绛云青琐,还似壻乡否。
金缕曲
玛瑙坡前路。认虹桥、高低十里,亭台无数。落日荒荒红不语,只照长廊短庑。指断碣、重来摩抚。南宋衣冠何处是,算六陵并少冬青树。高隐士,自千古。
好山依旧青当户。想深宵、月明人静,水仙歌舞。我有先人祠宇在,恰对梅花古墓。料寒食、清明逢汝。桐帽椶鞋须结社,须他年、分作湖山主。图画里,可容补。
念奴娇
杏花门巷,试雨声多处,问春消息。中酒烧灯人意懒,又是销魂时刻。见说江南,连朝天气,只觉东风急。题诗须记,莫教忘了寒食。
因想十里香尘,紫骝嘶断,帽影鞭丝客。争似草堂清绝好,红到枝头颜色。水竹篱边,山桃檐外,燕子能相识。明年花放,我来此处横笛。
洞仙歌
碧纱六扇,记铜环春昼。人在高楼倚双袖,正试灯风细,月子初圆,相逢处,好在上元时候。
银河原不隔咫尺,红墙赢得,书生暗回首。众里最关心,一注横波,算值得明珠论斗。便卖酒临邛也风流,还未识,当垆卿卿肯否。
高阳台
心篆初烧,丁帘初试,卷一灯、掩过山屏。古锦囊空,玉琴膝上斜横。碧梧桐院阑干曲,理冰丝、还自消停。看青天、几片微云,几点疏星。
高山流水知何意,除广寒仙府,不许人听。难道今宵,嫦娥还未妆成。银河不动风如翦,渐瑶阶白露泠泠。再沉吟,蛤粉墙西,一晕初生。
卖花声
风露夜泠泠。何处秋声。梧桐叶上最分明。此际碧纱关不住,红出书灯。帘幙峭寒生。垆鸭烟停。兔华如水漾中庭。安得一枝横竹好,吹到三更。
摸鱼儿
放轻桡,青山静处,一江春水初暖。沙痕渐没潮痕长,几尺芦芽短,短萍影断。看一线拖来,鸭脚红欲软。绿随波转。正浴向花间,偶闻人语,惊起自相唤。
江乡好,无数渔梁蟹簖。此生清梦谁管。夕阳细雨持竿出,一霎阑阴聚满。谁是伴,惜少个红裙,弄水船头惯。闲寻画卷。算买屋移家,栽菱种茨,便我也都愿。
清平乐吴次欧蕉窗坐雨图
雨声不住。都在芭蕉树。银豆抛来如按谱,此际有人细数。黄昏庭院廉纤。高烧绛蜡垂帘。一样熏香独坐,今宵只觉寒添。
金缕曲
十里珠帘路。最风流,玉箫夜夜,玉人处处。身是三生狂杜牧,醉倒青尊几度。料唱遍、竹西乐府。豆蔻梢头春二月,问芳名、可记烟花簿。能几个,好眉妩。
荒台一片琼花土。说当时,鸦锄耕出,宝钗双股。依旧雷塘风雨夕,闪闪凉萤无数。谁解照、宫中歌舞。江水自流儿女怨,只嫦娥、天上圆如故。明镜里,自千古。
疏影
绿阴如滴,在苔花疏处,深蒨堪摘。栉栉斜梳,小样鱼鳞,凉烟一翦犹湿。年来南浦多离恨,想钿朵有人抛掷。恰笑他,吹出无心,还似鬓边曾贴。
最好手携鸾尾,呼龙一片种,横扫无迹。道是兰江神女,行来有此,袜罗颜色。水天环佩短何处,只满把灵苗拾得。料此时,采药归来,补取满庭浓碧。
水龙吟石帆
搴来非叶非花,海风吹老珊瑚色。细垂璎珞,斜分钗股,匀排竹节。锁锁相连,钩钩不断,峭篷孤立。便石家如意,也难敲碎,谁曾见、高三尺。
尚忆荒矶古石,月明中,潮生潮没。印次梭袅雾,鲎簰贴水,罗纹密织。紫干撑时,红澜荡处,枯查浮出。算琼田以外,更无人种,也无人识。
洞仙歌
碧桃花下,认重门双径。轻扣银环犬声应。向落红多处,骏马行来人醉,也有个,熏衣坐等。
六街更漏转,良夜迢迢,明月当头兔华冷。底事太归迟,选韵分牌,料诗句苦吟未定。便拚着黄昏,细推敲,连昼烛烧残,谅伊心肯。
水调歌头碧琅玕书馆图
一笑问修竹,相识是何年。此君潇洒无侣,惟爱主人贤,门外数竿烟雨,门内数竿风月,中构屋三间。枯坐淡忘语,对影冷于仙。
展书匳,摊画稿,理琴弦。不妨烧笋开尊,同坐落花天。黄熟香消,古篆白定,甆翻细乳,新粉落衣边。万绿荡如水,抱石好横眠。
疏影
一重窗网,认碧玻璃纸,三面屏障。不是梧桐,便是芭蕉,红亭半角都让。断无人处帘垂地,便几点疏疏雨响。有隔花架上,鹦哥恰好,翠毛新长。
最忆沙堤里外,断桥四五月,湖水新涨。密密层层,几个湾头,暗里只通双桨。伤春杜牧来何暮,已赢得天涯惆怅,看夕阳山外青山,又费一番浓想。
梅花引
画屏前,玉垆边,一缕香生心字烟。落花天,落花天,深院绿阴,谁来惊昼眠。五铢衣薄当风冷,断红双脸明霞影。七条弦,七条弦,今夜月明,听他弹水仙。
摸鱼儿
记天街一条软绣,马蹄催送归意。杏花开满旗亭路,又早芦花风起。人去矣,看一棹秋江,万里还千里。宦游谁比。有处处青山,题诗选胜,莫厌折腰米。
天涯好,最好武夷仙地。榕城万绿如水,放衙听鼓何曾惯,且学黄绸拥被。成卧理,料养鹤调琴,都在红蕉底。讼庭无事,但竹马骑来,儿童笑说,领略荔枝味。
金缕曲
一片银云湿。记当时、鞭丝帽影,马蹄得得。万缕千丝都不见,只见太行山色。且莫问、春风消息。琼屑洒空飞不住,扑征衫、还道杨花白。曾听到、玉门笛。
家乡万里程程隔。有弯环、鉴湖一曲,垂条似织。回首若耶溪畔路,溪水鱼鳞自碧。怕镜里、眉痕非昔。二十年来人事换,向画图、重认陶彭泽。归去好,渭城客。
南楼令
茅屋三两家,临水小阁斜。一重重、水竹篱笆。几日东风浓似梦,又开了、紫藤花。难得酒生涯,相逢我与他。玉东西、且酌红霞。但愿年年长在手,休放过、好韶华。
念奴娇
旧时门巷,有旧时池馆,旧时花石。一带弯环屏障好,对面蛾眉山色。细径羊肠,疏篱麂眼,此境都如昔。春来双燕,杏梁还是相识。
尚记丸髻荷衣,儿时学步,细数山坡级。转眼沧桑尘事换,已是可怜陈迹。画里人琴,卷中诗句,也变山阳笛。蒲团香袅,结庐终胜行客。
疏影
溪光澹沱,趁嫩晴出(鄗),催放轻舸。港路弯环,柔橹摇凉,秋阴两岸低锁。单衫小扇萧闲甚,看软镜碧琉璃破,倚水窗盏许茶时,又是一桥穿过。
石上匀蓝点点,几丛澹竹叶,娟秀花朵。古木攲斜,修藤屈曲,时见坠枝红果。游鱼吹沫圆纹细,错道是雨珠飞堕。却羡他、开扇柴门,临水老渔闲坐。
金缕曲
欲向青山问。问青山、白云多处,几番春信。着意寻春春尚浅,侵晓薄寒能忍。又早是、段家桥近。流水无言人影悄,但盘空扑雪鸦成阵。还只恐、北风紧。
打门仙鹤曾相认。剩枝头、夜来残月,半钩黄晕。石古林深烟磴滑,一路鞋痕细印。浑不管、苍苔立损。我欲此间横玉笛,把万花吹暖都开尽。林处士,料应肯。
太常引
平湖如画远山低。小小缺瓜皮。白酒一瓶携,举网处、银刀正肥。萍花洲渚,鸥波亭馆,只在水东西。青笠绿蓑衣,浑不是,苕溪霅溪。
摸鱼儿
小屏山最浑深处,鸭炉银叶薰透。乌丝阑格红丝砚,安放月窗风牗。人坐久,恰襞襞罗衣,天气新凉后。萍花渡口。看一朵遥山,一湾流水,一树水边柳。
新词好,合数梅溪石帚。休言秦七黄九。年来笑我疏慵甚,忘却笛床歌袖。凭妙手,把玉盒轻抛,记曲相思豆。灯前梦后,尽减字偷声,拈毫写韵,销尽夜来酒。
高阳台
细字蚕眠,断纹犀裂,深黄晕透鹅脂。一片文牙何人手,刻乌丝东风荔子。年华好,要宜男翠叶青枝,最分明,两面圭棱,两朵灵芝。
自从凤辇宸游少,有遗钿坠佩,散落琼墀。春去春来,知他是否宫词。迢迢禁苍葳蕤锁,料当年、曾系金匙。易销魂,结子同心,翠袖携时。
金缕曲
片石摩挲久。记当时、恍榔庵内,宝同尊卣。割取龙
岩云一朵,洗尽纤瑕宿垢。浑不是、涵星凤咮。食芋着书非易事,望琼楼玉宇空回首。鹦鹆眼,泪痕溜。
铭词玺篆应俱寿。七百年、枯棋小劫,圭棱依旧。想到松烟挥洒日,常置先生座右。在磨蝎宫中磨透。不少西山柔脆质,党人碑、枉自刊元佑。希世物,仗君守。
台城路
一春好似黄梅雨,今朝嫩晴天气。橹响离城,云移出树,拂面牵丝风细。船头舵尾。看水碧罗罗,野塘十里。一路桃花,浅深红到半山里。
年来花事有几。再消停、数日枝上如洗。欢喜桥边,甘敦村外,都是曾经游地。寻春倦矣。问前度刘郎,鬓霜添未。有约重游,酒杯还自理。
前调
不寒不暖晴时节,开箱袷衣初试。酒舫重移,钓竿新把,且学老渔身世。花开楝子,看风过摇凉,水痕都紫。两岸人家,昼长门掩正蚕市。
枝头青杏尚小,只桑阴、豆荚肥绿如指。土没鞵平,衫兜扇出,又过斜阳山寺。红桥雁齿。有曲港通船,草香蘅芷。除却闲鸥,问谁能到此。
满江红
天末灵旗,看一展云散雾消。和春到、秣棱暗涨,瓜步寒潮。万里楼台铺水墨,两山鬟髻露金焦。趁晓来、排阵集神鸦,开画桡。
瑶车碾,珠佩摇,拥芝盖,泊兰皋。有螺童击鼓,鲛女吹箫。明月西来留后约,大江东去认前朝。愿顺风、飞梦过扬州,红板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