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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中的冲动和本能92的时刻交替出现。即使在选民中间,重复同样的政治思想也容易产生厌倦。竞选形势之所以经常改变,一个主要原因似乎是一度受到热烈欢迎的主张过了一、二年就变得陈腐单调,而新的主张则显得新鲜生动。
确实需要一位修养高的心理学家来写文章,谈谈我们的神经系统在什么情况下表现出不堪忍受一再重复的感情和情绪。这个事实显然是同产生眩晕、搔痒和晕船等纯粹生理原因有关的。但是,许多"天然的"事情,亦即我们在神经系统逐渐发达时期不断经历的事情,对我们显然并没有这种影响。心跳、水的滋味、太阳的升落、或者就儿童而言,牛奶、或者妈妈和兄弟成天价呆在身旁,似乎并不显得单调乏味至极。但是,"人为的"事情——一个钢琴的曲调、一件服装的式样、一个熟人的问候——无论开头多么有趣,如果经常照式照样重复,就会变得叫人无可忍受。报纸在这个意义上也是一样人为的东西,报纸作者的本领之一,就在于以那种像赋格曲①的短句一样经常接近但从不超出单调范围的重复来提出他的观点。还有,广告商现在也发觉,改变一下招贴画给眼睛的单调感觉是大有好处的,办法是把那些并排挂在一起的画印成几种不同颜色,或者更妙是让这些画表现"快活的吉姆"或"美丽的苏珊"生涯中一些丰富多彩的事件。
候选人也是一样人为的东西。如果他在他自己的选区生①赋格曲:一种多声部的乐曲,在五度上模仿并用复调方法发展主题——译者——4203第一部分
问题的状况活和工作,选民每天看到一个本来十分可敬的商人坐在早上八点四十七分一班火车的头等车厢里,以同一个姿势看同一张报纸,不知不觉就会产生一种微微不舒服的感觉,尽管同他的关系是"天然的"妻子不会有这种感觉。同理,当选举的日子临近时,虽然候选人可以自命是"站在老讲台上的老议员",他还是应当稍稍改变他的形象、他的讲话方式以及他宣布的政治信仰的细枝末节以避免单调。
另一个与我们不能忍受一再重复的感情调节密切相关的事实,是隐私的愿望,这种愿望相当显著,其性质近似一种特殊的本能,被另一种害怕孤独的对立本能所抵消。我们的祖先在我们目前的神经系统变稳定的时期内,显然生活在组织松散的家庭群体之中,由于某些偶然的目的结成大一点的,但组织更加松散的部落。没有一个人单独睡觉,因为多半是单配偶的家庭每晚都聚集在一个洞穴或"单坡顶"的蔽身处。
白天的猪食大概既不是单身一人,也不是经常成群结队进行的。即使女人留在家里照看孩子,男人还是一天几十次同熟人打招呼,或去参加一件共同的工作。偶然地,甚至在语言充分发展之前,数百人会聚在一起情绪激昂地进行谈判,或者敌对的部落会集合起来准备战斗。
一个正常人需要同他的伙伴进行一定数量的交往,过少或过多,对他都是极难忍受的。多数人尽管明知道自己十分安全,还是觉得难以在一所空房子里睡觉,过三天绝对孤单的生活就苦不堪言。在这方面,即使习惯也无济于事。一个必须受单独监禁,而且监禁时期逐渐延长的人,当他无间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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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中的冲动和本能13地被关了一年之后,可能会发疯。一个移民,尽管是移民的儿子,而且只懂得移民的生活方式,但除非与家人的日常接触之外,每星期还同一位邻人或陌生人聊一次天,就无法活下去;他会从事漫长而危险的旅行,以便每年一次享受乱哄哄的集体生活。
但是,另一方面,多数人的神经系统会受不住对新结识朋友的心理调节的经常重复,尽管一定数量的重复是如此地使人精神振作和必要。因此,在现代大城市里,既能看到人们半有意识地竭力维持他们的祖先在丛林里流行的那种隐私和交往之间的比例,也能看到完全忽视这方面人性主要因素的提议或试验层出不穷。政治乌托邦作者们的习惯性唯理智论使他们不理解为什么人们不能在大大扩充了的家庭生活中获得快乐和实惠。作者本人在他想像力最丰富、最得意的时候恐怕根本没有认识到隐私的必要。他的感情正处于膨胀状态,可以实事求是地回溯到人类始祖尖声叫喊的集会的感情气氛;而只要这种状况延续下去,他就准备把整个世界拉进他的胸怀。
他所不了解的是,无论是他,还是任何其他人,都不能使自己永远处于这个水平。在威廉。莫里斯的《乌有乡消息》中,家庭生活的习俗扩大到街上,而疲累的学生从大英博物馆出来,还一个劲儿地同口渴得要命的清洁工亲切谈话。
记得我读过一个早期的基督教社会党人在1850年左右写的一篇文章。他说他刚乘一辆公共马车沿牛津街而下,他注意到,当马车经过一段前不久用碎石铺砌的路时,所有的乘客都转过身互相攀谈。他说:"将来有一天,整条牛津街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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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的状况铺上碎石,到那时,由于人们能够听见彼此的声音,公共马车将变成一个充满乐趣的非正式俱乐部。"现在,几乎整个伦敦城的街道都已用木头铺砌,人们坐在马车上的椅子里能相互听见窃窃私语声,但是,除非发生严重的意外事件,没有一位乘客愿跟他旁座的人说话。
伦敦设立了许多俱乐部,主要不是因为公共客厅和餐厅收费低廉,服务周到,而是因为能使人们在无拘束的社交气氛下与他人欢聚一堂。在萨克雷的《势利者面谱》和萨克雷描写俱乐部吵架的小说里,可以看到这种设计所产生的纠纷。
今天,俱乐部之所以获得成功,恰恰是因为几乎每个俱乐部都有一条不成文法:任何会员不得同他不相识的人交谈。傅立叶、罗伯特。欧文等人的无数次共产主义试验之所以失败,主要都是因为缺少隐私。共处使人相互感到厌烦。在亚里士多德从经验观点批判柏拉图的共产主义的《政治学》那些杂乱的篇幅里,突出一个同样的论点:"过集体生活诚非易事";共产主义殖民者总是"就一些最琐碎的事争执不休";"我们常常同那些与我们日常接触的奴隶合不来。"①1700至1850年的慈善学校是不仅不给财产本能而且不给独特的隐私本能以活动余地的实验的结果,这种学校的一部分灾难性的神经和心理影响必须归因于此。当代的公立寄宿学校的学生通过一些古怪的、往往残忍的社会习俗获得了一点点隐私,自从那时以来,借助"书房"和"宿舍"体系①《政治学》第2卷,第5章——
45第一章政治中的冲动和本能33已有较大收获。不过,经验似乎表明,在童年时期,家、教室和运动场交替变换的走读学校,要比寄宿学校更符合正常的人性。
这种对隐私的本能需要是又一个值得进行专门详尽研究的课题。这种需要在不同人种之间有很大差异,北欧人的隐私欲大大强于南欧人,原因可能是一年很多时候或较少时候必须过户内生活的人种已经在生理上各自适应了不同的标准。同样明显的是,最容易疲劳的乃是我们的情绪性质,而不是谈话的心智器官或肌肉器官。轻松的交谈,哪怕在陌生人之间,交谈双方都不"忘形",要比动感情的亲热省力得多。
一个担任狄德罗的喜剧《似非而是》的B角并切身感受他的角色的演员因神经过度紧张而垮掉的可能性,要比一个仅仅装模作样,并保持自己感情生活的演员大得多。
然而,在民主政治中,隐私是最被忽视、最难也是最必要的。在美国,所有的观察家一致承认下列现象所产生的危险:政治家被看作人民意愿的抽象化身,所有的人对他都有同样的、不可剥夺的接近权利,每个人都应从他那里获得同样亲切和真挚的欢迎。在英国,就议员与其选民之间的关系而言,我们的比较贵族化的传统多少保持了更加符合人的真实天性的习俗。一个疲惫的英国政治家在盛大的招待会上仍旧可以把他的时间用来在房间远处的一个角落里同少数几位朋友开开玩笑,而不必同数不清的陌生客人频频握手,交换热情洋溢的客套。但是这种隐私的传统正因为同贵族惯例的关系,大有在英国民主中被废除之虞。一个年轻的工人政治
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