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政治中的人性>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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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步的希望像苏格拉底的学生一样深深地被国家这个概念所打动,教师和教科书的编著者们显然必须以类似苏格拉底对真理的热爱以及他的辩证法的严格精神对待他们的工作。
还有,如果儿童在幼年仍然要在学校里学习威尔斯先生称为的"祖国意识",那么,我们通过回忆雅典可以获得成功所系条件的暗示。儿童在心里记住伦敦的百万人口以及臭水沟的长度,是不会学会热爱伦敦的。如果要用文字激发他们的爱,这种文字必须像《俄狄浦斯。科隆诺斯》中称颂雅典的合唱词一样优美。但是这种文字只能出于对他们所写的东西有切身体会的伟大诗人之手,在我们能有一位爱伦敦犹如索福克勒斯①爱雅典的诗人之前,恐怕必须使伦敦本身变得更美些。
不过,最容易激发儿童感情的不是文字,而是景物和音响。因此,要使儿童爱祖国,就必须要么让他们欣赏祖国最壮丽的景物,要么让那些景物在他们心头呈现。一个公共建筑物或一次仪式要使儿童无畏的眼睛留下难忘的印象,必须像伊普尔或布鲁日②的建筑物或日本的仪式一样真正令人难忘。幸亏社会生活的美好方面不只是体现在建筑物和仪式中的,没有一个温切斯特儿童在兰特波特贫民窟访问多林神父归来后会无动于衷,尽管儿童的眼睛看个人动机中真正的东西比看华丽外表中真正的东西更敏锐。
①索福克勒斯(前496-前406):古希腊三大悲剧作家之一,今存世之作有《俄狄浦斯。科隆诺斯》等七部悲剧——译者②伊普尔和布鲁日均为比利时的著名风景胜地——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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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道德531成年政治家在有意识地强化自己政治感情道路上遇到的困难更为微妙。一个在伦敦教育委员会毕生从事教育工作的人告诉我说,当他对自己的工作感到厌倦,当报告里的文字变成仅仅是文字,统计表上的数字仅仅是数字的时候,他总是动身到一个学校里去,细细观看一个个班级里学童的脸,直到工作又来劲儿为止。但是,对于一个准备作这种试验的人来说,甚至"感情"这个词也是危险的。开足马力干活的工人向往的是宁静和平和的而不是猛烈和骚乱的冲动,他的干劲的感情刺激一旦形成以后,也许在极大程度上应该处于完全自觉的水平以下。医院里的外科医生被一长排病床的景象和声音所刺激,如果只看到少数几个病人送到他房里来,工作会提不起劲。但是他在工作时间唯一意识到的就是治病救人这个宗旨,大脑、眼睛和手的半无意识冲动都和谐地集中在这个宗旨上。
多数成年政治家意识到新的罪恶可能比意识到新的美德得益更大。例如,有一天,"舆论"这个词本身可能被公认为最危险的政治罪恶的代名词。人们可能借助习惯和联想教会自己去怀疑那些在他们不动脑筋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地钻进他们头脑里的倾向和信念,而这些倾向和信念只要其来源未被追究,任何一个被雇用来制造的聪明的组织者都能制造。世界上最容易统治的国家乃是居住着一批不信奉国教的商人的国家,他们在生活中从来不进行政治推理一发现自己头脑里有一个强烈的政治信念,就宣称那是个"良心"问题,因此不在怀疑或考虑的范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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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步的希望但是,可能有人会问,认为柏拉图的"灵魂和谐"概念——感情与理智两者因自觉协调而强化——能成为现代国家总政治理想的一部分,岂不是空想吗?在日俄战争之前,恐怕多数人会回答是。现在多数人会回答不是。日本人在某些方面的理智道德概念显然比例如法国人差。例如,我们听到过不少事情,证明在日本大学里,思想自由并不总是获得重视。但是,在备战年代以及战争年代中,日本人的兼感情和理智而有之的态度中有一种在欧洲人看来是崭新的东西。拿破仑坚决反对那些把事物看作他们希望是的事物的"空想家",在他本人屈服于他自己的幻想以前,将他们化为了齑粉。
但是我们把拿破仑的洞察力归之于自私。
在日本这个国家里,每个士兵在战争中都超过拿破仑,都比拿破仑更加决心不是看到伟大的原则或突出的传统,而是看到铁的事实;然而他们的爱国主义热情却比甘必大①还炽烈。其中一个原因可能是日本人遗传的组织性,但更可能是他们的心理环境的影响。
他们对科学概念表示由衷的欢迎,这个概念是首先在欧洲得到详尽阐述的,目前依然在同一些旧的观念作斗争。对日本人来说,科学是同天理联合而且确实是融为一体的,自从他们通过中国从印度学会天理以来,天理永远是他们的各种宗教的基础。因此,他们养成了一种宿命论的而非听天由命的人生观,使绝对服从造化与不懈地思考和行动结合起来。
人们希望,在西方国家,宗教的感情传统和哲学传统与①甘必大(1838-182):法国总理,第三共和国奠基人之一——译者——149第一章
政治道德731科学所引进的新的理智任务观念之间能发生同样的融合。这种融合将会产生巨大的政治影响。但是眼下这种希望尚难实现。
在整个基督教界,旧信仰与新知识之间不可避免的冲突,恐怕不仅在宗教的结论与科学的结论之间,而且还在宗教的心理习惯与科学的心理习惯之间产生了分歧。今天的科学家不再梦想从一位英国主教那里学会一条规律(就像他们的前辈从巴特勒主教那里学会行为盖然性学说)——信仰决不可固定,必须永远向新证据的最小征象开放,在必须行动的时候,要坚决按照不完善的知识(如果那是可以获得的最好的知识)行动,就像按照最完善的论证行动一样。最新的一道梵蒂冈通谕的方针不会让更多的修道院院长像门德尔①修道院院长那样在多年耐心观察中为机体进化得出一个新的生物基础。在政治中,心理习惯的作用远比接受或拒不接受教条或证据来得重要。当一个英国教士坐在早餐桌前阅读《泰晤士报》或《邮报》时,他对当天新闻的看法不是取决于他相信或不相信就不抵抗和贫穷发出某些训诫的人是上帝本人,而是取决于他所受的留心自己见解的起因的训练程度。事实上,詹姆森博士关于约翰内斯堡袭击的声明像号角一样激动了多数教士,而关于最近的一位社会党议员不是正人君子的暗示则在他们当中产生了一种真正厌恶和失望的情绪。
因此,新的理智行为理想可能要等从许多方面涉及我们生活的心理态度发生更大变化后才能在政治中产生有效影①门德尔(182-184):植物学家,修道院院长——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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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步的希望响。总有一天,理智和感情协调一致的概念将会在我们道德意识的最深处取代目前可憎的混乱和无益的争斗。当那一天来临后,政治中许多现在不可能的事情都将变为可能。政治家不仅能够控制和引导自身的冲动,对其性质了解得更充分,而且还能使听众理解他的目的。那时,大臣和议员们将会从日本最好的官方报纸那种我们听来非常奇怪的质朴的语言中找到最有力的表达方式,而公民将学会像日本军队期望他们的将军那样期望他们的议员殚思极虑,只有那样,人类才既成为自然的仆人又成为自然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