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徐徐吹来,飘送着浓郁的咖啡香,让人不饮也醉;温柔的阳光映照在塞纳河上,闪着粼粼的波光,几艘游船缓缓而过,形成一幅美丽的图画。
我啜饮一口奶味香醇的拿铁,欣赏左岸迷人的风光,享受一下午的优闲,也算得上不虚此行了。
“韩露,你知道吗?我和保罗就是在这里认识的,我第一次来巴黎的时候,独自坐在这里喝咖啡,保罗过来向我搭讪,我一看到他那双色的眼睛,就爱上他了。”
原来喜欢那双蓝色眼睛的人,不是只有我,“难怪你会带我来这家,原来是为了重温旧梦。”
“你说,这样算不算是触电的感觉?”小雨犹沉迷在与保罗初相识的旧梦中。
“我又没谈过恋爱,哪知道什么是触电的感觉啊!”
“我忘了你是个书呆子,都已经十九岁了,还没有尝过恋爱的滋味,真是逊毙了!”
“喂,我才帮了你一个大忙,你马上就过河拆桥,太没道义了吧?”
“我想帮你介绍男朋友,这样够道义了吧?”
“免了,我才不想和你一样哩,男人对你好的时候就快乐的不得了,不理你的时候就整天愁眉苦脸的,这种为伊消得人憔悴的事啊,我才不干呢!谢谢你的好意嗬!大情圣。”
其实以前也有几个男孩子想要和我做朋友,但我一想到老爸那张严肃的脸,就不敢和男生多说一句话。老爸常跟我说:“梦露,没考上大学以前,绝对不可以交男朋友,要用功读书,考上大学之后才可以交男朋友。如果你在大学里交了男朋友,第一件事情就是向我报备,让我看过那个男孩子,你们才可以交往,知道吗?”有了老爸这句话,我哪敢随便交男朋友啊!不过,这样也好,我才可以専心的读书,顺利考上第一志愿,老爸也才会那么干脆地答应让我来巴黎游学。
“人生不谈几场恋爱,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你呀,什么都不缺,只缺两个字。”
“哪两个字?”
“无聊!”
小雨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看到她开怀大笑真好,以她的条件,她的生命本该充满阳光的,不应该愁云满面的。我衷心的希望保罗对她好一点,就算他真的不爱她,至少在我们停留巴黎的这段期间,假装是爱她的也好,让小雨在这段期间过得快乐一点。
“韩露,你知不知道我很羡慕你?”小雨忽然说出这句让我觉得很诧异的话。
“羡慕我?你有没有搞错啊,我有什么可以让你羡慕的?”
“你的家庭,你的学业,还有好多好多,都是我所没有的。”
“为什么这样说?你才是人人羡慕的对象啊!”
“你错了,别人只看到我光鲜亮丽的一面,却不知道我的心是空虚的,是寂寞的,有一些东西并不是金钱可以买到的,而那些东西就是我最缺乏的。”
我真的错了吗?小雨她家那么富有,她未免太不知足了吧!
“你要什么有什么,还有什么东西是你没有的呢?”
“家庭的温暖,父母的关心,还有对自己的自信,这些你都比我富有。”
小雨说得对,这些无形的财富,我的确是比她富足,虽然我们家并不富有,但我的父母感情融洽,对我的照顾无微不至,老爸虽然是个严肃的军人,却把我当成一块宝似的,只要他有空,一定送我上下学,到现在他都还叫我梦露,那可是他心中偶像的名字哩!连在我同学面前,他也是这样叫我,害我老是被同学们取笑,教他不要那样叫我,他就是不听,连老妈都看不过去了,总是会提醒他说我已经长大了,在别人的面前不要叫我梦露,可是他根本就没把老妈的话听进去,真是气人!
我能体会小雨的心境,她家就像一座没有人居住的皇宫,每次我到她家的时候,都见不到她的父母,他们太忙了,忙得连和她碰面的时间都没有,只有在过年的时候,全家人才一起出国度假个几天,她的生活起居都是佣人在打点,不像我,老爸老妈一天到晚盯着,我想要偷偷谈恋爱都不成!
我总认为小雨满足于她的生活,没想到她的快乐只是表面的,看来我得对她重新评估了。
“人总是不断地羡慕别人拥有自己所没有的,却不知道珍惜自己所拥有的,小雨,你所拥有的,是别人穷一生之力都难以得的,而我所拥有的,却是那么的平凡,那么的容易取得,所以你根本不需要羡慕我,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福份,不必羡慕别人。”
“我宁可是你。”小雨的神情落寞,难道是高处不胜寒吗?
“我更希望变成你呢!”纯粹为了安慰小雨,我才会这么说。虽然我欣羡小雨富有的生活,但我还是宁可做我自己,即使我不喜欢老爸叫我梦露,但听起来还是觉得很窝心。
“我爸妈是两个赚钱的工具,而我是一个花钱的机器,这样的生活你喜欢吗?我们来了两个礼拜了,我爸妈连一通电话都没打来过,哪像你,每天晚上都有人打电话来嘘寒问暖。”
真是丢人,老爸老妈几乎每天晚上都打电话到雷诺斯家,雷诺斯先生还笑我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真伤脑筋!
经小雨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的确比她幸福,但又不好表现出沾沾自喜的样子,竟对她说:“反正你只想接到保罗的电话,你爸妈不打电话来也无所谓。”
大概是我说错话了,小雨的脸色比已经转为青灰色的天空更黯淡,她幽幽地说:“他已经很久没打电话给我了。”
唉!我真是个猪,好端端的干嘛又提起保罗!
“天快黑了,我们走吧,免得home爸他们担心。”我赶紧找了个借口,以免小雨的脑筋又打结。
“别急着回去嘛,今天是周末耶,待在home爸家里挺无聊的,晚一点再回去嘛!”
我看看天色,蓝色的天空抹上一层淡淡的灰色,楼宇的顶端堆积着沉重的云层,在云层的缝隙中露出几条彤红色的镶边,那是夕阳的尾巴。
霓虹灯渐渐亮起,塞纳河两岸灯影摇曳,暮色中的巴黎,像笼罩着黑色面纱的贵妇人,在她那神秘的面纱底下,隐藏着一颗多变多彩的心。
我和小雨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自认为很了解她,但这次和她一起来巴黎朝夕相处了两个礼拜之后,才发觉我并不是那么的了解她,在她那光鲜亮丽、人人称羡的表象底下,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哀愁,一如笼罩着夜幕的巴黎,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下,也有黑暗的一面。
在此之前,小雨从来不曾透露出她对自己的生活有什么不满,大家都以为她过着如公主般的生活,应该是快乐的、别无他求的,谁晓得她这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却连平凡的、理所当然的快乐都得不到,我竟不知该羡慕她还是同情她了!
小雨不想太早离开热闹繁华的地方,莫非是害怕安静的时候,会勾起她心中的哀愁?我这么猜测着,但我担心在外面逗留太久,对雷诺斯家可能会造成一些困扰,不禁问小雨:“我们已经坐了一个下午了,还要再坐下去吗?”
“干脆我们找个地方喝酒,怎么样?”小雨突发奇想,竟然想要喝酒,是不是头殻坏掉了?
“不好吧!”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明天是星期天又不上课,放纵一下没关系的。”
“小雨,我们住在别人的家里,这样不太好吧!”
“打个电话跟home爸说不就得了!”
“我还是觉得不好,这里是巴黎又不是台北,人生地不熟的,两个女孩子在外面喝酒,太危险了!”
“就是因为在花都巴黎,才要体验一下巴黎人的夜生活,释放自己。”
“我爸说在外面要处处留心,一个不小心就可能铸下大错,还是回去吧!”
“你真是韩爸的好梦露!算了,被你这么一说,我的兴致也没了,走吧!”
小雨终于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冷不防地在我的脸上捏了一下,还说:“你这个长不大的小孩。”
是吗?我真的长不大吗?为什么和我同年龄的小雨也这么说我?不管了,只要她肯回去,随便她怎么说,我懒得跟她计较。
我虽然也贪恋巴黎街头的浪漫气氛,但天黑了就该回家,一如倦鸟归巢,栖宿的地方,才是最温暖的地方,不是吗?
第7章塞纳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