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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软禁的第一天

我们再谈谈米拉迪,一时间我们只顾举目望着法国的海岸,竟把她冷落了。
我们一定会在她绝望的境地中重新找到她,是我们把她留在那里的;她正在用阴沉的思考为自己挖掘一条深渊,一座阴沉的地狱,在这地狱门口,她几乎放弃了一切希望,因为她第一次产生了怀疑,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在两种情况中,她失去了机遇,在两种情况中,她发现了自己的败露并被人出卖,而在这两种情况中,她所对付的无疑是上苍派来对付她的克星使她惨遭失败:达达尼昂战胜了她这个不可战胜的罪恶的权威。
他愚弄了她的爱情,使她的自尊受到了侮辱,使她的野心化为乌有;而现在又是他在断送她的前程,是他损害着她的自由,甚至是他在威胁着她的生命。更有甚者展的内在规律;2.哲学基本问题及其历史发展;3.哲学发,是他揭开了她面具的一角这个她用来掩盖自己并使自己变得强大无比的神盾呀。
像她恨她爱过的所有人一样,她恨白金汉,而达达尼昂却为白金汉扭转了黎塞留利用王后性命威胁他的风波。她像所有女人一时心血来潮的特征一样,她曾对瓦尔德有过难以抑制的母老虎般的征服欲,然而又被达达尼昂冒名顶替了。她曾发过誓,谁知道她的秘密她就让谁死,又是达达尼昂知道了这个可怕的秘密。最后,就在她刚刚获得一份空白文书并靠它去向自己的仇敌报仇时,这份空白文书又被人抢走了,还是达达尼昂使她成了女囚犯,就要把她送进什么肮脏的波达尼海湾去,或解往印度洋的什么不光彩的泰伯恩。
因为这一切都是达达尼昂给她造成的,如果不是他,堆在她头上如此多的耻辱又会来自谁呢?只有他能将这些所有可怕的机密传给温特勋爵,因为这些机密命里注定地被他一一发现了。他认识她的小叔子,他一定给他写了信。
她总结出了多少仇恨呀!她在那里一动不动,如火的双眸死死盯着她那空旷的房间,她似乎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哀嚎,随着呼吸从她胸底迸射出来,协调地伴着大海长浪的波涛升腾、轰鸣、怒吼初学者又展开了名实之争。,宛若永恒而无奈的绝望,撞击着矗立于岸边的那座浑暗而骄傲的城堡下的岩石。她以她的狂怒在她脑海里闪耀的微光中,似乎在构想着对付波那瑟太太、对付白金汉,尤其是对付达达尼昂的那湮没于未来远景中的宏伟复仇计划。
是的,但是要复仇必须有自由,而当囚犯要自由,就必须打穿墙壁,拆去铁栅栏,打通一块地板,所有这些活计一个耐心而强壮的男子是可以最终完成的,但一个急于求成的狂暴女人,面对如此工程是一定要失败的。况且要完成这一切,还必需有时间,几个月,几年,而她,据温特勋爵她的内弟兼可怕的看守对她说,她只有十至十二天的时间了。
不过,倘若她真是一位男子,她是可以试试的,也许她能成功,可是老天为什么就这样不长眼,非要将这种男人的灵魂装在这个脆弱小巧的女人躯体里呢!
囚禁的最初时刻也是非常可怕的:她无法战胜的一阵阵疯狂的惊厥惩罚了她女性的虚弱。但渐渐地,她克服了她狂怒的发作,悸动她身体的神经质的颤抖也消失了,现在,她像一条疲倦休息的蛇牙利、意大利出现的一种马克思主义理论。在某种意义上,它,蜷缩着反省起来。
好啦,好啦;我这样上火发怒真傻,“她一边说一边探向镜子,镜子中照出她眼神中火辣的目光,对着这火辣的目光,她似乎在自问:”不要粗暴,粗暴是懦弱的表现。首先,通过这种手段我从来没有获得过成功:倘若我用这种粗暴去对付一些女人,我也许有幸碰到比我更为懦弱的人,而且最后能战而胜之;但现在我与之战斗的是男人,对于他们来说我只是一个女人家。我就以女人的特点去战斗吧,我的力量就在于我的懦弱之中。“于是,她似乎想到了自己极富变化的脸蛋,她能强行使自己的脸蛋充满非凡的表情和神奇的灵活多变;于是她指挥着自己的脸蛋,以使她面部痉挛的恼怒直至最大限度的温柔,以最动人的和颜悦色到极富魅力的微笑,将所有这些表情统统变化一番。然后,她的头发在她那双灵巧的双手摆弄下挽成一道道波浪,她相信,就凭这波浪的发型也能增加她脸蛋的魅力。最后,她对自己心满意足,便口中喃喃道:
瞧,毫无损失,我依然美貌。“约莫晚上八点钟。米拉迪看到一张床;她想,休息几个小时,不仅会清醒一下她的头脑和思路,而且还能焕发容颜。但在上床前,她又突发奇想。她曾听过有人谈起晚餐。她在这间房中已经呆了一个小时了,不久便会有人给她送饭的。
这位女囚不想失掉时间,她决定就从当晚试图探听虚实,研究一下派来看守她的那些人的秉性。
门沿处露出一线亮光,这线亮光显示看守她的狱卒来了。米拉迪本已站起身,此刻又立即落进她的扶手椅,仰面朝天,一头秀发垂散如瀑,揉皱的花边下半裸着前胸,一手抚在胸口,另一只手下垂。
来人打开插销,大门沿着绞链吱嘎一声,一阵脚步声踏进房间并向里边走来。
放在那张桌子上,“一个声音说;女囚犯听得出那是费尔顿。
令出即行。
你们去拿几根火把来,并派人换岗,“费尔顿又说。
这位年轻中尉对同来的人发出的两道命令向米拉迪表明,她的服务员就是看守她的人,也就是说都是士兵。
此外,费尔顿的命令被执行得一声不响,迅速果断,这使人清楚地意识到,他维持的纪律非常严明。
直到此时,还没有去看一下米拉迪的费尔顿,向她转过身去。
啊!啊!“他说,”她睡了,很好,她睡醒再吃吧。“他迈出几步准备出门。
可是,中尉,“一位预先靠近米拉迪但不像他长官那样泰然自若的士兵说,”这个女人没有睡呀。“”什么,她没有睡?“费尔顿疑问,”那她在干什么?“”她昏过去了;她脸色惨白,我听了一阵子也没有听见她的呼吸。“”你说得对,“费尔顿没有向米拉迪走近一步,而是站在原地看了一眼说,”你去通知温特勋爵,就说他的女囚昏厥了,因为没有预料到这情况,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位士兵遵照他长官的命令走出门;费尔顿在一张靠门的扶手椅上随身坐下来,无声无息地等待着。米拉迪具有所有女人善于揣磨的那种绝技,似乎毋需睁开眼皮,透过她那长长的睫毛就能捕捉一切。她瞄见费尔顿正背对着她,她又继续瞅他约有十分钟,在这十分钟里,这位冷面看守竟一次也没有转过身来看她一眼。
这时,米拉迪想到温特勋爵即将前来,而且他一到就会给他的狱卒注入新的力量,因为她的第一次试验失败了,她像女人那样忍气吞声,又以女人那样指望新的对策;于是她抬起头,睁开眼,轻轻叹口气。
听见这声轻叹,费尔顿终于转过身。
啊哈!您醒过来啦,夫人!“他说,”那我在这里就没有什么事了!如果您需要什么,您就叫一声。“”啊!上帝,上帝!真痛苦死了!“米拉迪轻轻唤道;那和谐的叫声宛若古代女巫作法,能使所有想断送她的人走神入魔。
她支着扶手椅直起身,拿出比她躺时更风韵更自然的身姿。
费尔顿站起身。
每天将有三次像这样为您服务,夫人,“他说,”早上九点钟,中午一点钟,晚上八点钟。如果您觉得不合适,您可以提出您的时间,不必由我修定,在这一点上我们要符合您的心愿。“”可是我难道总一个人呆在这间既大而阴的房间里吗?“米拉迪问。
附近有一个女人已被通知,她于明天将来城堡,她随叫随到。“”我谢谢您,先生,“女囚谦卑地答道。
费尔顿轻轻颔首致意,然后向门口走去。就在他正要跨出门栏时,温特勋爵出现在走廊,后面跟着去向他报告米拉迪昏厥消息的那位士兵,他手中拿着一小瓶嗅盐。
唔!这是怎么回事?这里到底发生什么啦?“看见他的女囚站着,费尔顿又准备出门,温特勋爵嘲讽地问道,”这个亡灵又死而复生了?说真的,我的孩子,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人家把你看作少不更事的后生,在给你表演第一幕喜剧,我们也许会愉快地看到这出剧的全部情节呢。“”我已经很好地想过了,爵爷,“费尔顿说,”但不管怎么说,囚犯终归是个女流,我愿意以每一个出身高贵的男子给一个女子应当具有的敬重,这即便不是为她着想,但至少也是为我着想。“米拉迪全身一阵瑟缩。费尔顿的这番话如一道冰水流遍她全身的血管。
这么说,“温特勋爵笑呵呵地说,”这一头精巧飘逸的秀发,这一身白嫩的肌肤,这无精打采的眼神还没有勾住你这铁石心肠?“”没有,爵爷,“冷面青年回答说,”请充分相信我,还需要再多些伎俩和卖弄才能勾住我。“”要是这样,我诚实的中尉,就让米拉迪另寻门路吧,咱们吃晚饭去;啊!你放心,她有丰富的想象力,喜剧的第二幕马上就接着第一幕上演了。“说完这些话,温特勋爵便挽着费尔顿的胳膊,笑嘻嘻把他拉走了。
哼!我一定会找到我需要的办法的,“米拉迪从牙缝里叽咕说;”你放心吧,可怜的假和尚,可怜的皈依军人,你的制服是用法衣裁成的。“”顺便说一句,“温特勋爵站在门栏边说,”这次失败不该倒您的胃口吧。尝尝这只小鸡和这些鱼,我没有让人放毒药,我以名誉担保。我对我的厨师是相当将就的,而且由于他没有权利继承我的财产,所以我对他是充分信任的。您也像我一样凑合吧。再见,亲爱的嫂子!等您下一次昏倒再见!“米拉迪忍无可忍:她双手扶在扶手椅上痉挛着,她的牙齿轻轻叩打着,她的眼眼盯着温特勋爵和费尔顿关门的举动;当她看到只有自己一个人,又一次绝望的痉挛发作了;她目光落到桌子上,看见一把明晃晃的刀,冲上去抓起它;但太使她失望了:刀锋是浑圆的,刀口是用软银箔包成的。
一阵哗然大笑在没有关严的门后响开了,房门从新被打开。
啊哈!“温特勋爵叫起来,”啊哈!你看清楚了吧,我诚实的费尔顿,你看到我对你说过的事情吗,那把刀是为你准备的;我的孩子,她本可以杀死你;你看见了,这是她的一种怪脾气,会用这种或那种方式干掉一切使她不快的人。倘若我听了你的话,这把刀是尖尖的,是把硬钢刀,那就不再有费尔顿了,她就会刺穿你的喉咙,以后呢,杀掉所有的人。
你瞧见了吗,约翰,她拿那把刀多么自如呀。“米拉迪那只痉挛的手果然还操着那件攻击武器呢,但温特勋爵这最后几句话,这种极端侮辱人的话,使她的手,使她的气力,甚至连她的意志全都松垮了。
刀掉在了地上。
您说得有道理,爵爷,“费尔顿口气极端厌恶地说;这厌恶震撼着米拉迪的心,”您说得有道理,是我想错了。“这两个人重又走出门。
这一次,米拉迪比第一次更加留心了,她听着他们的脚步远去,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我是完了,“米拉迪喃喃道,”我落到有本事的人手里了,这些人像铜像,像石雕,我再也无计可施了,他们看透了我的心,他们不怕我的任何武器的。“”但绝不能像他们那样想的就这样结束了。“果然,正像这最后的反思显示了对希望本能的那种回升,恐惧和虚弱的情感在这具深邃的灵魂中没有浮动许久。米拉迪坐到桌前,吃了几样菜,喝了一点儿西班牙葡萄酒,感到身体恢复了她的全部决心。
就寝前,她对温特勋爵和费尔顿的方方面面就已经进行了论证、分析、诠释,对他们的每一点、每句话、每一个脚步,每一个举动、每一种示意直至她的狱卒的沉默,也都逐一进行了检视,从这番深刻的、精巧的、颇有造诣的研究中,终于得出结论:在这两个迫害她的人当中,费尔顿最可攻。
尤其是这位女囚想起了一句话,就是温特勋爵对费尔顿说的那句话:”如果我听了你的话。“既然温特勋爵不曾愿意听费尔顿的话,那么费尔顿讲的话一定是对她有利的。
或者是脆弱的,或者是强硬的,“米拉迪重复着说,”这个男人的灵魂中还是有一线怜悯之光;我要将这线微光燃起一场大火烧死他。“”至于另一位,他了解我,他惧怕我,并且他知道,万一我从他的手掌中逃出来,等待他的是什么,所以试图在他身上下功夫,那就毫无必要了。而费尔顿,那就另作别论;那是个天真的小青年,很单纯,看上去很正直,这个人,有办法让他上当的。“米拉迪上床睡觉了,嘴角挂着微笑入睡了;倘若有谁看她在酣睡,一定会说那是一个正在做着花冠梦的大姑娘,并要等到下一次盛大节日时,她要把那顶花冠戴在自己的头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