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立即问道:“一路上杀死那些想要加害我们的白虎门人的人可是太子手下的千仞雪?”
吴不为道:“好一个秦非。只一个问题里便暗藏了三个问题。不过你要清楚,若是我不高兴回答,大可一个‘是否’便了了事。”
秦非笑道:“见到对你有知遇之恩的项重华太子安然无恙,你自然应该很高兴。”
吴不为点头道:“他能有你这个即阴险又狡诈的人当左右手我确实很放心也很高兴。”正色回答道:“千仞雪纵然厉害,但还没有那种本事。千仞雪也只是利用太子。动手的人也有可能是白虎门的掌门慈无先生。但他到底为何这样做,我可不知道了。”
秦非不禁问道:“梨花千仞雪是传说中的剧毒,不知以之为名的千仞雪究竟是何等人物?”
吴不为双手环胸站起身子,走到一盆迷迭香前,过了一会儿才道:“三个问题已经够了。”
秦非大失所望,不禁叹了口气。
项重华道:“我记得当初的你还只是一个游侠,你究竟为何要加入白虎门?”
秦非嘟囔道:“你没有听见他说三个问题问够了吗?怎么还多嘴?”
吴不为抬手抚摸着迷迭香的花瓣,道:“此事说来话长。”
秦非大声道:“喂喂喂,你不是说只能问三个问题吗?”
吴不为转身笑道:“我最不喜欢强迫别人,怎么会管你们问几个问题?我刚才的意思是,你们有三次让我知无不言的机会。机会用完后你们问什么是你们的事情,只不过对于不想回答的问题,我有权保持沉默。当然,若是想要回答你也拦不住我。”
秦非跺脚道:“你怎么这么狡猾!”
吴不为拱手道:“彼此彼此。”
项重华怕他俩斗嘴斗到天明,忙插嘴道:“听说白虎门极其诡异恐怖,入门弟子更是要经过层层残杀筛选。你半路入门怎么能得此高位?”
吴不为道:“自然是因为我杀人的本事比那群白痴强了。”
项重华道:“但白虎门收徒似乎也很挑剔,而且为了培养弟子对药物的敏感,更是在他们幼年就……”
吴不为忽然打了个哈欠,向秦非道:“你有药吗?”
秦非反问道:“你有病吗?”
项重华暗道:“你们两个似乎顺序说反了吧?”
秦非从怀里摸出来一小颗药粒递给吴不为。吴不为闻了一闻,道:“这颗甘草润喉丸是谁做的?甘草的分量也加得太多了点。”
项重华看着满脸通红的秦非道:“我说那天的甘草润喉丸怎么有点不对劲,原来你说带的药都是从丹房偷来的是在骗人。”两人忽然都瞪大了眼睛,看到吴不为竟然嘴一张、头一仰,将丸药吞入了腹中。
吴不为笑道:“我不吃药只是因为药不好吃,不是因为吃不下。”
项重华道:“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吴不为道:“我没有像其他门人一样经受百日毒宴。白虎门中也有例外,在下便是其中之一。”
项重华道:“你的意思是指还有其他人和你一样可以服药?”
吴不为笑道:“或许这个例外指的是其他,但我可不能说。”
项重华道:“你究竟做了什么才让慈无不但收你为徒还如此青眼有加?”
吴不为道:“当初,我觉得无聊便想挑战一下四大名门的掌门。那时候碰巧先遇上了白虎门的慈无先生。于是我便将亲手割下的一百个耳朵送到了他的住处。”
秦非惊呼道:“一百个耳朵?你,你割的是什么耳朵?”
吴不为笑道:“慈无先生不食荤腥,我可没有必要弄上一大箱的猪耳牛耳孝敬他老人家。能让他老人家抬眼的自然是人的耳朵,而且都是很有名的人的耳朵。”
秦非瘫坐到了地上,喃喃道:“那个案子竟然是你做的。你真是疯子。”
吴不为道:“但是一个月后,那个箱子却被他老人家遣人退回。”
秦非拍着胸口道:“慈无虽诡异,但还没你这样丧心病狂。”
吴不为不理他,双眼发亮道:“我开始还自鸣得意地以为他被我唬住了,没有想到箱子虽是原来的箱子,但里面竟是一百颗血淋淋的心脏。”
秦非跑到痰盂旁,已经吐了起来。
吴不为道:“慈无先生还传话给我,说若想知道他是如何办到的,就在三天后的子时到乱坟岗去见他。我当时不知天高地厚,只觉得不过是挖出一百颗人心,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何况我割下的这一百个耳朵的主人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可自我送他耳朵以来,根本没有听到哪个有名气的人物死了。但是没有想到就在第二天的中午,我就听说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那些被我割掉耳朵的人竟然在早晨纷纷猝然身亡,对于他们的死因大家众说纷纭、相互猜忌。我这才觉察出不对劲,心里虽知是慈无先生动的手脚,但怎么也想不通这些人为何在他送来心脏的第二天才暴毙。于是我便偷出了其中一个人的尸体,剖开一看,那人果然已经没有了心脏。我这才知道自己的无知与可笑。”
项重华惊叫道:“人没有了心脏怎么可能还活着?你不会是被骗了吧!”
秦非捂着泛酸水的胃,厌恶地道:“他应该是用了傀儡散。但即便如此,还要有快如闪电的刀法和极佳的医术才行。”
吴不为点头道:“秦兄猜的一点没错,不愧是玄武潭的高徒!当夜里,我便见到了他老人家。他一见我就连讽带刺地说我徒有匹夫之勇,不过是做些小案子就搞得天下皆知。他还说,最好的杀手应该最不像杀手。能够在无声无息之中要人性命,并能将之嫁祸于敌才算本事。他利用这些死者生前与旁人及家族里的利益纷争引起了无数的争端与混乱,虽然只挖了一百颗心,却要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他冷笑着告诉我,若不是想让我这个自以为是的臭小子知道自己有多笨,他完全可以让那些受害人把矛头全对准我。”
秦非和项重华均听得目瞪口呆,冷汗淋淋。
吴不为眼中却露出了笑意,道:“我虽然惊佩他的手段,但被冷嘲热讽气昏了头。于是对他大声嚷嚷道:“你想吓人就吓那些穿着官服的兔崽子去,老子别的不说,可不怕死!我可不是听你碎碎念的。我现在就把心挖出,看看你究竟有没有本事让我活过来!”
秦非和项重华均发出一声惊呼,目不转睛地看着吴不为。
吴不为抚摸着胸口的伤疤,微微一笑道:“结果我又低估了师尊。心倒是被我挖了出来,但还是被他装了回去。我虽然因此多了一道伤疤,却也因祸得福免去了百日毒宴。”
秦非道:“这可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吴不为道:“其实若说有关系,郢阳君和师尊的渊源可比太子深多了。郢阳君的外祖父莫氏曾一度和师尊结盟。”
项重华道:“既然慈无先生和祁国令尹结成联盟,慈无先生对祁国朝堂的影响,应该非同小可,但为何从没听说过慈无先生有什么特别的行动呢?”
吴不为道:“师尊对权位政事非常反感。他也帮过郢阳君扶植势力,但只是在报答莫令尹的恩情。令尹去世后他便辞了官,对差点就能当上储君的郢阳君的事情一律撒手不管。否则以师尊的手段,再来十个太子也不是对手。”
项重华哭笑不得道:“他既然是报恩就好人做到底啊,早不撒手晚不撒手,偏偏在人家快爬上去的时候撒手让人家摔个半死。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吴不为道:“这就是师尊的处事原则。他说祖辈是祖辈,孙辈是孙辈。若是欠了祖辈一个人情就世世代代还下去,那岂不是太廉价了?何况他认为,郢阳君对他的依赖太深,而慈无先生总不可能陪他一生一世。若他作为太子甚至是祁王时才被别人击败,性命绝对不保。做个富贵闲人也总比身首异处要强得多。”
项重华道:“听说原来的莫令尹死去后,其一族便很快失势,就连郢阳君也不像原来一样受宠。可见他们的确依赖慈无先生过多。若一直把所有分量都押在一点上,一旦垮台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吴不为笑着起身道:“重华太子精明了很多。跟着玄武潭的高足好处还真不少。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也快点休息。祁国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你们得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明日到了祁国,我会亲自陪你们找到郢阳君。如果韩文在祁国无事,我也会多抽一些时间联络你们。”言毕便回房去了。
第24章为与不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