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南疆绎史(上)>第9章
癸巳,遥祭诸陵。
戊戌,三法司以王之明狱上,再命严究往来踪迹。先是,太子之至也,都人皆喜谓王未有子,且以为嗣;至是,人情汹惧,指马士英、王铎共谋戕害太子。得功再疏保留。乃命养之狱中,勿遂加刑。封郑芝龙为南安伯。命黄斌卿以原官挂征蛮将军印,镇守广西;方国安挂镇南将军印充总兵官,驻防池口。刘良佐上疏,并言太子、童妃二事,谓上直为群臣所欺;王命法司先将二案审明情节宣布中外,以释群疑。然而流言日甚,称士英等朋奸导王灭绝伦理。
己亥,徙祟王居福州。上懿安皇后谥曰孝哀慈靖、恭惠温贞、偕天协圣晢皇后,更上皇考谥曰孝皇帝。命黄得功移镇庐州与刘良佐合力防御。
壬寅,思宗忌辰,王于宫中举哀;百官于太平门外设坛遥祭,以东宫、二王祔祭。
癸卯,高成自杭州解至(梦箕子也),命三法司覆审王之明等。命毁黄得功疏,以绝奸谋。
甲辰,封妃戚黄九鼎雒中伯。左良玉以李自成兵至潜江口,遣使告急。加朱大典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巡抚应天、安徽等处。
乙巳,大清兵从河南下,总兵王之纲走宿州。是日,取归德府;巡按御史凌駉及其子润生死之。
丙午,罢安庆巡抚。
丁未,许罪废诸臣输银复官。
戊申,左良玉举兵,以奉太子密旨诛奸臣马士英为名,黄澍主其谋;焚武昌东下。
已酉,赠故兴平伯高杰太子太保,荫一子锦衣卫百户。以钱继登为佥都御史,总理两淮盐法,兼督江防军务。罢巡盐御史。大清兵取颍州、太和。加李本深太子太保左都督,提督兴平标下兵马。
夏四月癸丑朔,命史可法驰扼徐、泗。
丙辰,左良玉兵陷九江府;寻死,其子梦庚自称留后。命阮大铖、刘孔昭率师出御。
丁巳,追恤三案诸臣刘廷元等二十人,并复原官,仍各荫赠有差。左梦庚兵陷建德。戊午,陷彭泽。乙未,陷东流。京师戒严,以公侯分守长安等门及都城十三门。征靖南、广昌、东平三镇兵入卫,命可法至江北调度。命阮大铖会同朱大典、黄得功堵剿。
庚申,戮光时亨、周钟、武愫于市,周镳、雷演祚赐自尽;其余从贼诸臣拟死罪者戍边、流罪以下为民。
辛酉,左兵前哨及采石,黄得功驻兵荻港扼之。大清兵自归德分道一趋亳州、一趋砀山,徐州总兵李成栋奔扬州。
壬戌,封常澄为襄王,命居汀州。是日,都督黄斌卿等与左兵战于铜陵之灰河,败之。明日复战,沉其船三十艘。命劳诸将银币。
乙丑,左梦庚陷安庆。大清兵取泗州;丙寅,渡淮。史可法退保扬州,刘良佐提兵入卫。
丁卯,选淑女于元辉殿。潞王在杭州上书,请僻静一郡;戊辰,命驻湖州,赐敕奖谕。且命移周、鲁二王于江西、广东。
庚午,王永吉总督防河兼巡抚凤、庐、淮三府,钱继登兼抚扬州。左兵至池州。诏暴良玉罪状。京口总兵郑鸿逵破乱兵于江中;奏闻,命黄得功移家太平。
辛未,大清兵围扬州,七日城破;丁丑,督师太傅、兵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史可法死之。扬州知府任民育、江都知县周志畏等不屈死,总兵官刘肇基等逆战死,原任兵部侍郎张伯鲸、都督兵部右侍郎卫胤文、监纪主事何刚先后俱殉难。城遂屠。
戊寅,追封于谦为临安伯。
五月壬午朔,进封黄得功为靖国公世袭,诸将各升荫有差;遣司礼监太监王肇基赍银币往劳。以李彬为佥都御史,巡抚河南。
癸未,移惠王于嘉兴。得功击左梦庚于坂子矶,败之。
丁亥,封郑鸿逵靖卤伯。分苏松、常镇为二巡抚。以杨文骢为佥都御史巡抚常镇二府,兼辖扬州沿海等处军务。
己丑夜,大清兵乘雾自七里江渡。
庚寅,援师悉溃;杨文骢走苏州,郑鸿逵以水师奔福建。
辛卯,我兵入镇江府;王出奔太平,刘孔昭斩关遁。
壬辰,马士英奉太后出奔,由广德至杭州。京城溃,乱兵拥立王之明。是日薄暮,王至太平,居察院公署;如得功营,旋御舟如芜湖。以扬州府同知李继晟为佥都御史,巡抚安庆。命阮大铖、朱大典兼东阁大学士督师。
甲午,总督京营忻城伯赵之龙、魏国公徐用爵、内阁大学士王铎、礼部尚书钱谦益具表迎降。
乙未,大清兵自丹阳趋句容;夜,前队至郊坛门。丙申,营于城北;之龙、谦益等尽率诸勋戚文武出降。刑部尚书高倬、礼部主事黄端伯、户部郎中刘成治、主事吴佳胤、中书舍人龚廷祥、钦天监博士陈于阶皆死之。吏部尚书张捷、右副都御史杨维垣走之不脱,亦就死。监生吴可箕、武举黄金玺、布衣陈士达俱殉之。
丁酉,刘良佐以所部至上新河降。
戊戌,大清兵奉豫亲王进守皇城。
癸卯,刘良佐引兵追王,左柱国太师靖国公黄得功死之。丙午,其将田雄、张杰等执王至南京。
秋九月甲寅,王北去。闽中唐王立,遥上尊号曰圣安皇帝。
明年五月,王殂,潞王等亦见杀。粤中永明王立,上谥曰安宗简皇帝。
“佚史”曰:按李清“南渡录”云:“上燕居深宫,徘徊诧叹,每谓诸臣“无肯为我用”。素少读书,章奏未能亲裁;故内阉、外臣相倚为奸,卒归过于上。如端门捕虾蟆,此宫人旧例;而加以秽言,且谓娈童季女死者接踵,以致内外腾谤。及国亡,宫人逸出,始得其真也。惟一为士英所挟,太阿旁落,乱政亟行,以沦胥于亡。盖仁厚有余,刚明不足。论者谓士英听大铖奸谋,欲以“三朝要典”大兴党人之狱,累请不允;亦可想见其为人矣”。
“勘本”曰:李映碧之言,亦为其臣者卫其君耳。呜呼!王之考福恭王之死也,闯贼沥其血入酒杂鹿肉咽之,名曰“福禄酒”;较献贼借襄王头为尤惨矣。奈何南都立国,声色是耽,不共之雠置诸弗议?以北来太子为假,以故妃童氏为妖,疑案重重,五伦俱绝;忠言格格,一事无成。亦无惑乎后之人以赧王为伪也。
大兵南下,警报沓闻。王于除夕怃然不怡,亟传部院诸臣进见。众谓兵败地蹙上烦圣虑,各各顿首谢罪。王良久不答。既而曰:“吁!此非朕所及也。今之所急在后宫寥落,欲广选良家女充掖庭,且新春南部无新声耳。卿等盍早计诸”!或对曰:“臣等以陛下忧兵警、念先帝,故不俟驾而来,乃作此等想邪”!群起拂袖出。兴宁宫告成,命翰林官拟上楹帖俱不称旨,已闻王铎一联大获奖赏。或进内殿观之云:“万事不如杯在手,一年几见月当头”;旁注“东阁大学士臣王铎奉敕书”。钱东涧诗:“一年天子小朝廷”,其兆已见于斯;而赧王中心之藏亦可概矣。“金陵剩事”言:是秋有内竖奉旨采合媚药,需雀脑蟾酥;市中一夕踊贵,甚至乞儿手捉一虫一介亦贴黄书“上用”,而人不可犯。噫!如此作为,读史督辅三疏则不胜抱玉投珠之泣已。隐哉!
伪太子之狱,士英欲并倾姜、黄,令严究主使附逆者。寻有内员上密疏,王手示之;士英翻覆指驳。御史陈以瑞奏愚民观听易惑,将谓诸臣有意倾先帝血胤,请勿加刑。时李沾以左都御史会审午门,喝令上拶;乃号呼皇天上帝,声彻内廷。旧东宫伴读邱致中趋至,抱持大恸。夜有题诗皇城者曰:“海上扶苏原未死,狱中病已又奚猜”!一时中外沸腾。黄靖南具奏:“东宫之来,何人定为奸伪?先帝子即陛下子,岂有不明不白付之刑狱者”!左宁南疏:“吴三桂于东宫实有明验,朝廷诸臣但知逢君,罔顾大体。前者逆贼尚锡王封,何至一家视同仇敌。明知穷究必无别情,必欲展转诛求,使陛下忘屋乌之德、臣下绝委裘之义。亲亲而仁民,惟陛下省之”!湖督何腾蛟言:“马士英何以独知其伪?既云王昺侄孙,何以无一人确认,而泛云自供?高梦箕两疏何以不抄发?事关天下万世是非,可不慎邪”!江督袁继咸言:“太子气体非外间儿童所能假。王昺固系巨族,而高阳未闻屠害,岂无父兄群从,何至只身流转到南?望勿信及偏辞,使一人免向隅之泣,则宇宙享荡平之福矣”。案北都之变,太监栗从周、王之俊以太子、二王献于贼;贼系之军中,尝使侍宴,愤泣几凌于死,贼复幽诸刘宗敏家。后乃遯而之南。吴三桂谓凿凿有据,今无可考矣。
伪妃之狱,士英亦言“苟非至情所关,谁敢拚死与陛下为敌体”?刘良佐言:“南案未协舆论,恳求曲全两朝彝伦,毋贻天下后世口实”!考童氏为赧王继妃,生子已六岁矣。南渡后,王迎邹太妃而不召妃,妃乃自陈于官。巡按陈潜夫以闻,王勿报。刘良佐会同抚臣越其杰假仪卫送至京;王不悦,诃之为妖妇,即命付锦衣卫监候。妃从狱中自书入宫年月及乱离情事甚晰,王又弗顾。已而命严刑拷讯,血肉狼籍,人不忍看。妃初则徒跣诅骂,既则直声呼号,宛转于地下者不三日而死。夫史职所以传信也,不信不足以言史。两案若太子之伪,证之狱词、质之公论,虽百世亦未能创断;若童妃之冤,则彰彰可信者也。后之人因妃之死而更议赧王为不道、为伪托矣。佚史氏颇信王之为伪。甬上全氏题“戾园疑迹”云:“见诸“所知录”、“林太常茧庵集”中证伪尤详”。吴兴杨氏跋语曰:“半壁荒朝,传闻滋谬。又有率臆凭胸者以好恶为增损事迹,真赝相参,是非混淆莫辨。其伪之甚者,为先帝,为太子,为永王、定王、齐王、福王之父恭王,为太后,为故妃,为皇姑、潞王之弟郡公,而犹有异论谓福王亦伪。堂堂留都,以史大司马之定策,且名贤林立其闻,而使卜者王郎辈践天子位邪”?今案当时致伪之说,其故有二:盖以马、阮济奸,将尽杀东林、复社诸君子。向后诸君子追憾其事,造词洿蔑;并恨王之任奸不悟也,乃奋而断之曰:“此马瑶草诡谋迎立,本非明室宗支也”。其说一也。次则童氏为糟糠故配,亦曾患难相依,有何大过,而必欲置诸死地。且弃其母并弃其子,妃则榜掠宛转以死;已而六岁孩提杳无下落,曾无一语及之焉。有自己骨血而忍残至此?始于太妃之至,有括取金钱充赏之举,极邀其欢。殆恐故妃入宫识破机关,因而必不与面,急灭其口也。其说二也。是皆甚疾之之词。而伪益言伪、疑更传疑,亦王之所以自致之尔。
杨氏言:“士英挟奔之太后为伪,固也。然据浙中之迎请、后从潞藩北去而跃入水中者,岂又伪之所能为邪”?附此以俟博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