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南疆绎史(上)>第42章
28.南疆绎史勘本卷十九
霅川温氏原本
古高阳氏勘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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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十三
李模乔可聘(姚思孝)章正宸李清熊开元(姜采附)金堡
右谏臣列传第十三。
○言路之开,至明盛矣。高皇帝鉴拥蔽之害,故令公卿大夫、士庶皆得言事,而以封驳、纠弹归台谏。由是,其权愈重。其始也,纠主慝、劾权奸、达民隐,朝纲凛焉;盛矣美矣!既其弊也,朋党比周、假公植私,毁誉乱真:意之所昵,廉来可为尧;意之所触,颜曾可为跖。即有经纶才干之士为国家任艰巨、扞患难者,稍拂其意,必百计败坏其功以伸己之说。于是贤智毒螫于内、将帅钤束于外,使人主眩瞀于是非而莫知适从;事机屡失,贤奸不辨:岂非言路太横而无所以择之哉!南中立国之日浅,其风未熄,故马、阮既得借爪牙于张孙振辈以肆其虐。至于崎岖两粤间,而五虎之威犹能专执朝命,可畏哉!宋时台谏之选,常及清流;其要在慎择其人而已矣。若开元、正宸诸人,皆言路之铮铮者也;然无救于败亡。金堡之昌言不讳,横幸詟慑;而比匪怙势以受酷刑,悲夫!
◎谏垣诸传,“原本”综错;章格庵申申前事简脱太甚,今详于“书后”。金道隐人固不足取,而事迹弗可略也;殿诸。
列传十三
李模、乔可聘(姚思孝)、章正宸、李清、熊开元(姜采附)、金堡。李模
李模字子木,号灌溪;吴县人。天启乙丑进士,授东莞知县,有声。入为御史,巡按真定诸府。劾论分守中官,〔出为〕南京国子监典籍。
福王立,封四镇为侯伯;模上言:“拥立时,陛下不以得位为利,诸臣何敢以定策为功!甚至侯伯之封,轻加镇将。夫诸将事先帝未收桑榆之效、事陛下未彰汗马之绩,按其实,亦在戴罪科,而与之定策勋,其何以安?诸将性果忠义,必先大慰先帝殉国之灵,而后可膺陛下延世之赏”。报闻。寻复为河南道御史。马、阮乱政,叹曰:“事不可为矣”!即请告还家,不复出。
国变后,里居三十余年而终。
乔可聘(姚思孝)
乔可聘字君征,宝应人;天启壬戍进士,官御史。
崇祯时,出按浙江。行部至金华,水涨舟阻,索挽夫不得;兰溪知县盛王赞持手版立雨中,大声曰:“村民方事东作,县令请以身代役”。可聘立乘肩舆冒雨去,而慰荐县令于朝。时人两贤之。寻以所属大吏坐赃败,贬三秩。
南渡,起故官,掌河南道事。数陈宜罢厂卫、停燕饮;君臣交儆,早决大计,用光中兴。皆不省。御史黄耳鼎外迁,疏诋都御史刘宗周,牵连朝士甚众。可聘言:“宗周正色立朝,实社稷臣。耳鼎厌外转,尽诬善类以畅己私,非人臣也。请以耳鼎所转官,换臣为之”。事乃止。御史黄澍之面劾马士英也,士英衔之入骨。而澍按湖广有秽声,故锦衣刘侨希士英指讦之,章下法司。宗周怒侨,将救澍;可聘曰:“侨希时相指,固也。而澍贪亦有迹,请行巡按何腾蛟核奏”!时谓得体。宗周初劾台臣从贼者三十三人;及李沾代事,欲翻其议,可聘抗不可。其在台班与掌科章正宸持论侃侃,群小惮之;乃起戌籍张孙振为河南道。孙振贪横与马、阮比,陵厉出沾上;凡坏法乱纪事,争先为之,台纲扫地矣。
左良玉犯阙,士英欲尽撤江北兵以御。时大兵日逼,可聘与大理少卿姚思孝、御史成友廉合疏乞留江北兵,固守淮阳、控扼颍寿,命刘良佐还镇;士英于御前戟手詈之,举朝气慑。南都亡,归老于家。
思孝,崇祯辛未进士;在谏垣论列最多,时号称职。后薙发为僧。与友廉、可聘俱同乡。
章正宸
章正宸字羽侯,号格庵;会稽人。从学同里刘宗周,早以学行着。登崇祯辛未进士,选庶吉士,改礼科给事中。疏请法周、孔仁义,黜管、商富强,则太平可坐而致;报闻。后以会推阁臣失帝意,谪戍均州。
南渡,召复故官。疏言:“今日江左形势,视晋、宋为更难。当事者泄泄偷息,处堂自娱。两月以来,闻文吏锡鞶矣,不闻献馘;闻武臣私斗矣,不闻公战;闻老成引遁矣,不闻敌忾;闻诸生卷堂矣,不闻请缨:如此可曰兴朝气象乎?臣愚以为今宜以进取为第一义;进取不锐,守御必不坚。比者河北、山东忠义响应,立寨自保;截戮伪官,为朝廷效死。不及此时电掣星驰、风雷奔赴,使联络壁垒,倡义申讨,是劘天下之气而坐失事机也。当急檄四镇渡河,与河北、山东诸路齐心协力,互为声援;使两京道通,而后塞井陉、绝孟津,扼武关以夺陇右。陇右士民怨贼入骨髓,临以大师,贼不难平也。陛下宜缟素誓师,驻跸淮上;声灵所及,人切同仇。今乃部院寺司各署不称“行在”,而工作烦兴;议者已占陛下志图偏安,天下事变皆生意外,将何以待之”!其言甚激切,然不能用。
马士英欲以中旨起阮大铖,先内传张有誉为户部尚书。正宸封还诏书,以有誉虽贤,而传升之弊必不可启。抗疏力争,有誉卒以廷推进。旋安远候柳祚昌受士英指,荐用大铖;正宸又力争,且曰:“朝廷如此举动,邸报流传,见臣姓名尚挂仕版,必相顾骇愕;谓负掖垣职掌,万死何辞!乞放臣归里”!正宸清严方正,为清流所倚赖。其同官沈胤培常言“章君不特怒时可畏,即笑时亦可畏”。时士英辈忌之甚,转为大理寺丞,实夺其言路也。已见国事日非,乞假归。
鲁王监国,起吏部左侍郎。不受;仍署旧官。明年事败,溺水不死、自经又不死,遂以僧服去,不知所终。
“勘本”曰:格庵章先生,为蕺山先生夫人之侄也。乡、会试,俱冠经有名。温体仁私招之,不往,出为礼科给事中。王应熊与戚畹通,内传入阁,在廷莫敢谏;乃抗疏论之曰:“岂有枚卜下传奉者。在皇上出此,必谓特用易感恩;却众议,则绝窥伺。顾天下未有不顺人情而可以有济者也!夫应熊亦惟非人情故,不可用。夫徇情与顺情名同而实异,振作与操作事近而用殊;今廷臣纵乏人,奈何使傲狠之夫赞平成之治哉”!帝大怒,诏狱镇抚曰:“新进妄言耳,无他肺肠”。格庵仰而曰:“新进直言则有之,未妄也”。词臣马世奇为解于应熊,应熊遽离坐掷茗碗去。科臣同力救之,止革职。及贼犯凤阳陵,帝怒应熊曲庇凤抚,廷臣遽以格庵荐。体仁抑之,应熊败。议起废,吏部条上百余员,体仁嘱■〈扌厄〉其名。帝曰:“中何以无正宸邪”?亲笔取十二人,而乙名其间。体仁务刻,深结诸奄,毛举细故;至军国大事,概置勿问。科道箝默,甚以圣朝无阙为谀。格庵甫复官,即疏谢;沥言左右茸阘宰执,上下惜身家、保禄位,关通内侍,名为线索,其言不可问。帝亲标其疏,令通行严饬;于是阁臣、内官咸切齿。明之设立西厂也,为累朝弊政,旋革旋复。崇祯中,内官专权,罗织人罪;公卿以下,仰鼻息幸免。凡所刺举,无枉直,皆糜烂。京师无厉子弟窜身入籍,白靴带力,攫市井金钱;每一指,大符立下郡县,无不灭门者。格庵愤激疏陈,帝心动,以红勒“西厂”字付阁票旨。阁臣惧珰责,拟以不合。三上三改,帝密召大珰戒之。寻罢厂,厂焰一夕散。比已再迁礼科左给事中,然阁臣、内官之伺其短者日益至,帝每维持之。其乡举时主试姚明恭,尝以乡人谋官吏部为嘱;力却之。
故辅周延儒会试知贡举也,时家居;朝议起用。格庵曰:“不闻处为远志乎”?延儒闻,大憾。旋掌吏科,而延儒适入。壬午元日朝贺毕,宣延儒上殿,帝东向揖,称先生;曰:“先生其辅朕,朕将端冕以求”。格庵遂欢呼入颂圣德,且责阁臣以报称,累数千言。帝叹赏,称汉子。而延儒见疏大惊曰:“是劾我也”!尝过其居,执手叹曰:“朝廷事大家可为,何必执意见以与物忤”!乃悚然对曰:“正宸亦惟视大家事,故不敢徇私”。延儒色变。旧辅冯铨,延儒姻家也;将复以冠带,格庵复争之。延儒大怒曰:“吾固无师生已,而欲我无姻亲耶”?既而推举阁臣,欲骤用魏藻德,召对中左门,语不合;延儒乘机谮之,谓“正宸与尚书李日宣等把持枚卜,罪不赦”。次日,复召平台赐食。群臣叩头讫,帝大呼正宸、日宣及左都御史房可壮、侍郎宋玫等,大诟之;立叱卫士捽头、褫衣冠,缚出午门候处分。漏下,传付法司拷讯。而内奄修憾,捕诸家奴之送橐饘者为詷察狱情。于是扃鐍严求,牍具拟杖赎;中旨加日宣等遣戌,格庵遂编管均州。十七年三月,太常吴磊斋(麟征)迁掌科,荐以自代。命甫下,而京师陷;蕺山先生偕之缞绖号哭,荷戈渡江,诸生门弟子从者数百人。乃趣浙抚黄鸣俊发丧出师,鸣俊谢之。蕺山勃然出,同裂尺布裹头,率官吏士民行哭庙礼于佑圣观;和者数万,声宸屋瓦。寻募义旅将出,会南都立,诏至乃止。初,蕺山开讲偁山,格庵首从之。生平崇尚气节,不甚讲学;曰:“力行不在口说也”。
乙酉六遗臣之聘使至,逃去。复起兵,败;求死不得,遂行遁为僧。
右是篇“书后”,尽补崇祯时事。以前传改官谪戍,简错弗明,故复见诸。又案萧山毛氏言,杭州哭临后,以丁艰归庐墓凡一年;大哭三日,别墓髡其首以僧去。据此,若未尝官南渡矣;殊不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