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埃德回到他的交易台旁,我们交谈了几分钟,劳埃德向我解释了他小组的工作情况。然后,他把我介绍给交易员们,一共有5名交易员,一个个全都坐立不安,好像热锅上的蚂蚁,虽然他们都显得彬彬有礼,但他们无暇长时间地注意我,应酬着和我谈了30来秒钟,他们的眼睛便不由自主地移回到他们的屏幕或者价格表上。接下去是几分钟令人厌烦的闲聊,所有交易员都说他们十分愿意与客户们做生意,特别是大本营设在伦敦的客户,劳埃德拉着我走到另一张交易台前。
“来,和汤米谈几分钟,这是汤米·马斯特逊,这是德琼公司的保罗·默里。”
汤米·马斯特逊就是我刚才看见与人争辩的那个推销员。尽管发生了刚才那一幕,但比起周围的那些推销员来,他的行为举止要轻松自如得多。
“请坐,”他说。“这么说你从伦敦来?”
我点点头。
“我敢说,你们那儿没有多少人买高风险债券。”
“不是很多,”我赞同道。“实际上,我们刚刚起步,你们的交易员似乎非常急切地想帮助我们进入市场。”
汤米笑了起来。“没错,是这样,他们已经急不可耐了,他们会狠狠地骗你们一把,骗得你们分不清东南西北。”
“他们怎么骗?”我问道。
“噢,你是卖主时他出低价,你是买主时他出高价。他们会编造出各种美妙动听的鬼话,极力把他们手中最糟糕的债券转嫁给你。他们很难把那种货色推销给美国的大客户,但是,小小的外国客户呢?他们则极易受骗上当。”
“噢,谢谢你的告诫。”我本已知道在进行高风险债券交易时必须谨慎行事,但绝没想到必须如此小心。
“如果你们有一个优秀的推销员的话,应该没事的,”汤米说。“谁是你们的推销员?”
“卡什·卡拉汉,”我说。
“噢,天哪,那是个滑头,不过,我想用不着我多说。”
“我亲眼看见他做过交易,”我说。“但是,你跟我讲讲他在纽约是什么模样。我们听说他是贵公司最优秀的推销员。”
“不错,但那并不等于他是最正直诚实的推销员,他就像牌桌上的作弊老手,他会让向庄家下赌的人做成几笔交易,赚一点儿小钱,建立起对他的信任。然后,他便会说服他们和他做大买卖,从中获取丰厚的佣金,结果买主们把家当损失得一干二净,他甚至能够骗得住最精明的买主,通常他们甚至意识不到自已被人骗了,而且还会再来找他做生意。”
我想到了汉密尔顿,卡什甚至连他也蒙骗住了。
“这种行为有什么不合法之处吗?”我问道。
“就我所知,没什么不合法,不道德?是的,不合法?还不至于。”
“要是卡什干出什么不合法的事,你会感到吃惊吗?”
“是的,我会吃惊的,卡什非常精明,不会干出那种事来的。”汤米在椅子里坐直身子,微笑着说:“你有什么具体事例吗?”
“没有,”我说道。不过,我看得出来汤米并不相信,我换了个话题,“卡什现在与一个美国买主仍然有许多业务往来,那是亚利桑那的一家储贷银行。”
“那可能是菲尼克斯荣昌储贷银行,”汤米说。我十分感谢他的坦率。
“哦,是吗?他也欺骗他们吗?”
“我不知道,我想不会吧,他们一直与他有大宗业务来往,实际上,令人惊讶的是,这么一个小银行怎么会有那么多业务,他们相当活跃,很有进取心,过去是由一个名叫迪克·韦杰尔的家伙负责联系的。他把该银行发展成了他最大的客户,后来,迪克到公司融资部去了,卡什便一手接管过来。”
“我听说过迪克·韦杰尔这个家伙,”我说。“他这人怎么样?”
“他是个十足的蠢货,”汤米强调说。“他自认为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听他的口气,你会觉得这公司的一半收入都由他亲自掌管,但他和卡什是好朋友已经很久了。劳埃德以为他放个屁都是香的。”
“是吗?我想劳埃德不会心甘情愿地听他胡说八道吧,”我说。
“当然不会。不过,他脑子不太灵光,所以,有时候他并不认为他是在胡说。但是,他心狠手辣,是个十足的混蛋。他在这个公司里的地位越来越稳固,那是因为凡是碍他事的人都被他清除掉了。他的管理方法并不是靠才能,而是靠恐吓。他时不时地会开除人,杀鸡儆猴。”
“但不开除你。”
“对,不开除我。”汤米微微一笑,“他很想开除我。他不喜欢我的态度,大加利福尼亚化了,因为我不够卖力气,但是他经受不起开除我所会造成的损失,挺怪的,不知什么原因,我是交易台上最优秀的推销员,做到这一步,我甚至用不着撒谎或行骗。”
我看着汤米,感到他的话是可信的,我毫不怀疑他那友好坦诚的态度使得人们愿意和他做生意。不像卡什,我怀疑他是否会背叛他们的信任。
“我们不能坐在这儿聊上一天,”汤米说。“你1点钟要和劳埃德共进午餐,是吗?”
“是的,我想是这样,”我说。
“那好,噢,已经12点半了,告诉你吧。今天是10年期债券拍卖,1点钟美国财政部要拍卖90亿美元10年期政府新债券。你想看看布龙菲尔德-韦斯投资银行这部机器是怎么工作的吗?”
我当然想,布龙菲尔德-韦斯投资银行以其交易政府债券的实力而著称,他把我领到房间的另一侧,将我介绍给一个约莫50多岁,头发花白的男子。
“弗雷德,有空吗?”
“你汤米叫我,什么时候都有空,”他咧嘴笑着说。
“我想让你见见保罗·默里,我们的一位来自大洋彼岸的客户。保罗,这位是弗雷德·福莱克。他是我们的政府债券推销员,负责纽约的帐户,他从事证券交易已经很多年了。我想你卖的第一批长期债券很久以前就到期了吧,对吗,弗雷德?”
“差不多,”弗雷德答道。他伸出手,我握了握他的手。“请坐,”他说。我找到了一个小凳子,蜷坐在他和他周围发疯似的接拨电话的其他人之间。我感到自己就像是一个垃圾筒,挡在路上碍手绊脚的。“你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吗?”
“不知道,”我说。“跟我讲讲。”
“好的。1点钟,我们银行和华尔街上所有其他投资银行一起将以一个特定的收益率对某一特定数量的10年期国库券开盘。总共要售出价值90亿美元的国库券,谁的收益率出价最低,谁就有权第一个购买国库券,接着是出价第二低的,以此类推。”
“我们将代表我们自己和我们的客户出价。显而易见,如果我们发现对债券的需求越多,我们就将更多地代表我们自己出价。我的任务是与纽约各主要客户联系,把他们的出价报给我们的政府债券首席交易员约翰·桑德斯,他就坐在那儿。”他指了指坐在30英尺开外一张交易台后,眉头紧皱,聚精会神的一个瘦削男子。人们纷纷急匆匆地走向他的交易台,传递信息,然后又迅即离去。
正在这时,弗雷德交易台上的扬声器响了起来。“弗雷德,听到什么了?”
“那是约翰,”弗雷德对我说。然后,他对着扬声器说:“看起来很不错,仅纽约一地,我们就收到了购买6亿美元的国库券开价,人们似乎觉得这行情不错。”
“是的,我从芝加哥和波士顿也听到了同样的消息。”约翰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打算做这笔生意吗?”弗雷德问道。
“我肯定会考虑的。”
我仔细观察,认真倾听着。弗雷德又接了好几个客户的电话,大多数都决定参加拍卖,金额如此巨大,弗雷德的声音却那么镇定自若,我对此感到惊叹不已。他的声音轻缓,从容不迫,给人以信心和信赖。
12点55分,离拍卖仅剩5分钟了。这时,约翰走过来,在弗雷德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弗雷德微笑着,他看着我说道:“你看见的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要往外传,明白吗?”
我点点头。“发生什么事啦?”我问道。
“我们要搞一次关出式开价,”他说。“我们将以非常低的收益率开价,买进拍卖的大部分债券,这样,其他交易商就买不到债券。他们大多数人已经卖空了10年期债券,希望在拍卖中把它们买回来。但是,他们将无法如愿以偿,因为我们将拥有全部的债券。当他们争先恐后地想轧平他们的短缺头寸时,当其他买主意识到他们的订单将无法兑现时,人人都会想方设法购买这种债券。行情将上涨,布龙菲尔德-韦斯投资银行就可以赚大钱,好了,我得去打几个电话,我们想让朋友们也分享一点财气。”
第一个电话是打给美国最大的公司之一的。
“喂,史蒂夫,我是弗雷德,”他说。“你们出了一份1亿美元的订单购买10年期的拍卖债券,我认为你们应该考虑追加数额。”
“为什么?”电话那一端的声音问道。
“你知道,我不能告诉你为什么,”弗雷德说。
一阵沉默。然后,对方说:“好吧,我豁出去了,给我来5亿美元。”
“谢谢,”弗雷德说,挂断了电话。显然,他们以前曾经多次这样干过。
他又给另一家大公司打了个电话,内容大同小异,对方同意将其订购金额增加到3亿美元。
第3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