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布见我一脸迷惑不解的表情,大笑起来。“我在传真上的署名是阿尔比翁保险公司,约翰·柯蒂斯。”
“你干了什么?”我惊呼道。
“她曾告诉我说,阿尔比翁保险公司是她未来最大的客户,她准会来的,我给了她德琼股份有限公司的传真号让她答复,这样柯蒂斯就不会发现是怎么回事,十拿九稳,她回了传真。”
“于是,我预订了两张8点钟的桌子,柯蒂斯名下的那桌4个人,我名下的那桌2个人。我提前10分钟到达,坐在吧台旁等候,不知你是否去过比本顿姆饭店?”
我摇摇头。“没有,不过我听说过。”
“这家饭店相当时髦。它在古老的米凯林大楼里,本世纪20年代的建筑风格,一流的服务,菜肴美味可口,一个绝好的选择,不管怎样,10分钟后凯茜到了。她身着一袭尽显风姿的黑色礼服,看起来楚楚动人,侍者领着她经过我身边,走向她那张空桌子。那桌子就在我站立处的旁边,她半真半假地想不理我,但是又实在无法回避,因为她离我只有10英尺远。”
“她和我四目相遇,我便向她的桌子走过去。我们两人都发现我们正在等人——我告诉她我在等我叔叔,她答应了我到酒吧去喝点什么。她紧张不安,看上去是需要喝一杯。”
“我要了一瓶泰汀格香槟酒,说我叔叔总爱喝这种酒,反正会要一瓶的。我们喝了一杯,然后又喝了一杯,过了好一会儿,凯茜才放松下来,她告诉我说她非常希望能给柯蒂斯留下一个好印象。过了一会儿,她便不紧张了,直到9点钟,我叔叔和柯蒂斯都没有出现。我建议说,如果再过10分钟他们还不来的话,我们就一起吃饭,她同意了,结果谁也没来,这毫不奇怪,那顿饭吃得很痛快。香槟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我们共度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我说。
罗布暗自窃笑,喝了一大口啤酒。“我们刚刚吃完了一块可口的夏令布丁,肚子饱饱地坐在那儿悠闲地休息,这时,凯茜突然说她很高兴柯蒂斯没能前来赴约,我们俩都认为这是个美妙无比的夜晚,然后……”
“别说了,”我说道,想借着喝酒避开他的话题,但这全然无用。
“然后,我告诉她是我策划了这一切,我叔叔不会来,柯蒂斯和他的同事们也不会来。”
“她不愿意了?”
“是的,”罗布承认道。“她对这种做法十分反感。”
“她反应如何?”
“她发怒了,”罗布说。“她脸涨得通红,她说她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愚弄过,她说我做事不光明磊落,完全不值得信赖。”罗布停顿了一下,显然对那一幕记忆感到很不是滋味。“我告诉她我爱她,而且我知道她也爱我。”
“她说什么?”我问道。
“她叫我滚开,”罗布痛苦地答道。“她说我是个白痴,并叫我保证今后决不再打扰她,然后她便起身走了。”
“是在比本顿姆饭店,是吗?那笔花销一定不小吧,”我说。
“是的,要是她留下来不走,那倒也还值得。我想不出来她为什么不留下来。我是说,我们相处得很不错,我知道那晚我们过得很开心,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我耸了耸肩。“噢,现在你可无计可施了。”
“我不知道,”罗布说。“如果我做出什么富有戏剧性的事情,也许还有希望。你知道,一些非常罗曼蒂克的事情,一些使她意识到她对于我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你知道,女人喜欢那种事情。”
我吃惊地扬起眉毛,但什么也没有说,我不敢想象罗布称为“罗曼蒂克”的会是什么事情。我本想尽力劝劝他不要做那种事情,但又觉得那只会是浪费时间,一旦罗布拿定了主意,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转。
他从一个女人移情另一个女人的手法令人惊奇,而且只需一个来星期,他就能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女人产生一种深深的迷恋之情,几乎与我恰恰相反,我心中想道,我想起了戴比鼓励我重新与女人交往的那些话。
很难想象戴比和罗布能够走到一块儿,戴比伶牙俐齿,巧舌如簧,而罗布则急切想表白自己的忠诚不二,我似乎觉得这二者不那么十分融洽,也许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没能持续多久的原因。
我几乎不加思索地说道:“我想念戴比。”
罗布看看我。“是的,”他说,那声音毫无感情。
“有一段时间你和她经常见面,是不是?”我问道。
“是的,是这样。”罗布回答说,两手紧握酒杯伸在面前,脸庞明显地开始发红。
“真有趣,我万万猜想不到,”我说。
“这事我们处理得非常好,从未因此而影响过工作,不管怎么样,事情已经过去,就别提它了。”
那与费利西蒂说过的可不一样,我记得她告诉过我在戴比死之前,罗布一直纠缠她,还要戴比嫁给他。我需要了解一下是怎么回事。
“那天我见到了费利西蒂,你知道,就是戴比的室友。”
罗布闻之没有说什么。于是,我便继续说下去。“她说在戴比死之前的那个礼拜,你曾要她嫁给你。”
罗布一怔,目光敏锐地看着我。他现在已是满脸通红,从两颊一直红到耳朵根及颈部。他喘着粗气,激动得全身剧烈抖动,他的下巴直哆嗦,眼睛不停地眨动。好大一会儿,他痛苦得竟然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做得太过分了,悔之不迭,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
终于,话语犹如破堤的洪水从他口中滔滔而出。“那个愚蠢透顶的婊子,我爱她,她也知道,谁叫她不答应我的,只要她答应了,她……”
他突然打住话头不说了,两眼泪汪汪地凝视着我。他嘴唇一咬,砰的一声把啤酒杯重重地放到桌子上,令我惊讶的是,他用了这么大的劲,那玻璃杯竟然没有碎,然后,他转身离开了小酒店。
我呆呆地在那儿坐了好几分钟,对罗布的勃然大怒感到惊讶不已,我从未见过任何人如此易动感情。在我看来,这种感情似乎是百感交集,有愤怒,有悔恨,还夹杂着痛不欲生的暗流。我为自己惹恼了他而感到非常难过,我从来没有认真看待过罗布对女人的恋情,我无法相信他会是一片真心。现在,我明白了他的感情是真挚的,今后我应该更多地以尊重的态度去看待他的感情。
我喝光了杯中酒,离开了小酒店。现在,我逐渐开始明白卡莱尔说罗布有点儿怪是什么意思了,正常人决不会像他那样行事,他大发雷霆,吓了我一跳。我怀疑他打给戴比的那些电话一定也是这样使人毛骨悚然,怪不得戴比会被吓得发抖哩。
现在,过了不到一个月,他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凯茜身上。不过,看起来凯茜似乎能够照顾好自己,他们也许是各有所得吧。
这是一个温馨美好的夜晚,几杯啤酒下肚后,我又慢慢地振作了起来,那天早些时候下了一场大雨,来往汽车的头灯映着街灯在路面上的水洼里跳跃舞蹈,偶然闪着转弯汽车指示灯射出的桔黄色灯光。一群年轻人在街对面的一家小酒店外面语无伦次地大喊大叫。他们步履蹒跚,摇摇晃晃地走上大街时,我转身看着他们,当我收回目光时,我眼角瞥见了什么。
乔。
他在那儿,凭窗坐在小酒店里,望着我。
那会是他吗?
我定睛细看,只见小酒店里一个瘦削的身影站起来,离开了窗户。虽然个头与他一样,但我不能肯定就是他。我只是粗粗地瞥见了一眼,也许这只是我的想象,或者可能是……
我沿街急匆匆地走去,突然向右一拐,走进一条小巷子里。小巷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我双脚踩在路边新积成的一个个小水坑里,水花四溅。
我停下了脚步,我感到身后一阵沙沙作响声,我不仅感觉到,而且实际上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但是,我不能停下来看看是否身后有人。前面100码处有一个灯光明亮的电话亭,就在一家酒吧外面。
我大步流星急匆匆朝光亮处走去,那光亮照在路面的小水坑里,反射在街道两旁隐隐闪露的水腊树树篱那熠熠闪亮的叶子上。我颈后一阵刺痛,我随时准备有人用胳膊扼住我的颈脖,或是用一根铁棒打在我的后脑勺上。
当酒吧里跌跌撞撞走出两个人来,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吓了一跳,我停步让他们过去,他们大笑着,摇摇晃晃地走回格洛塞斯特路。
我向电话亭奔去,我推开门,挤了进去,我朝小巷里望去,那儿杳无人迹,问题是由于电话亭里面是亮的,因此很难看清外面的景物。
我拿起电话听筒,贴到耳上,准备一旦出现任何有麻烦的迹象就拨999。
平安无事。
这真是荒谬可笑。过了几分钟,我挂上电话听筒,离开了电话亭,我步履轻快地走上一条窄窄的小路,然后沿着教堂旁边的一条路走去,教堂墓地有一条通往我寓所的近道,我便穿了过去。
我刚走了几米远,突然感到身后和左边响起砰的一声轻响,尽管我身处城市中心,但是教堂墓地却死寂般的阴森恐怖,围墙和教堂把平素城市的喧嚣声阻隔成一种遥远而低沉的嗡嗡声。我等待着,双目圆睁,两耳直竖,不放过任何声响或动静。然后,我觉得自己看见一块墓碑后面掠过一条影子。
我撒腿就跑。
我朝着墓地大门疾跑,经过一块块墓碑及月亮投下的一道道黑影。我毫发未伤地跑到大门口,虽然大门足有5英尺高,但我并未放慢脚步,一下子就跳了过去,我跑过另一条小巷,接着跑到大路上,一鼓作气跑回我的寓所。
我走进屋里,倒上一大杯威士忌,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仍然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我的脉搏和呼吸渐渐平缓下来,脑子开始清醒起来。太神经过敏了,其实,我根本就没有看清楚是不是乔。我自以为看见和听见有人在跟踪我,但是我能肯定吗?从现在开始,难道我每天都要这样时时提防着身后,望风而逃吗?其实,我是稍稍喝多了一点儿,小有醉意,受了惊吓。
我振作起来,是的,我遇到了一些令人讨厌的家伙,他们不可捉摸,甚至还很危险。尤其是乔,他似乎一点儿都不喜欢我,但我对此是无能为力,一筹莫展。我不能让他毁了我的生活,我只要小心谨慎,机警灵敏点,就会安然无恙的,或者说,我是如此告诫自己的,想到这,我又喝下一大口威士忌。
第3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