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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就在这次会面后不几天,报上登出了这样一条消息:托马斯。帕尔默先生的太太平安生下一个儿子兼继承人。这是一条令人感兴趣的、令人满意的新闻,至少那些事先了解情况的至亲都是这么认为的。
这件事意义重大,关系到詹宁斯太太的幸福,因而促使她暂时改变了她的时间安排,同样也影响到她的年轻朋友们的活动安排。这位太太希望尽可能地同夏洛特呆在一起,因此每天早晨一穿好衣服便过去了,晚上直到很晚才回来。达什伍德家两位小姐经米德尔顿夫妇特意要求,只好整日整日地在康迪特街度过。就舒适而言,她们还是宁愿呆在詹宁斯太太家里,至少愿意整个上午能够如此。但是她们又不便违背众人的愿望,硬是提出这样的要求。因此,她俩的时间就转而泡在米德尔顿夫人和斯蒂尔妹妹身上。其实,她们虽然嘴上说要找她俩作伴,实际上并不欢迎她们。
达什伍德家小姐都是很有头脑的人,不可能成为米德尔顿夫人的理想伙伴。而两位斯蒂尔小姐更以嫉妒的目光看待她们,认为她俩闯入了她们的地盘,分享着她们本想独享的盛情厚意。虽说米德尔顿夫人对待埃丽诺和玛丽安是再客气不过了,但她绝非真正喜欢她们。正因为她们既不阿谀她本人,又不奉承她的孩子,她便无法认为她们和蔼可亲。又因为她们喜欢看书,她便认为她们爱挖苦人。也许她并不知道挖苦是什么意思,不过那不要紧。这是大家动不动就搬出来的常用的指责语。
她们的出现对她和露西都是约束,既限制了一方的游手好闲,又限制了另一方的极尽所能。米德尔顿夫人当着她们的面什么事情也不干,未免觉得有些羞愧。而露西在别的时候,无论在思想上还是行动上都以阿谀奉承为能事,现在却担心她们因此而瞧不起她。这三个人中,对达什伍德家小姐的到来最不感到烦恼的,是斯蒂尔小姐。她们完全有能力与她和睦相处。晚饭后,一见她们进来,她就把火炉前的最好位置让了出来。她们两人只要有一位能向她详细介绍一下玛丽安与威洛比先生之间的整个恋爱史,她便会觉得这位置没有白让,得到了充分的报偿。但是,这种和睦现象并非毫无问题;虽然她经常向埃丽诺表示对她妹妹的同情,并且不止一次地在玛丽安面前流露过对于男人反复无常的责难,但是这除了惹得埃丽诺露出漠然的神情,玛丽安露出憎恶的神色之外,别无其他效果。她们哪怕稍微作出一点努力,她也会成为她们的朋友。她们只要拿博士开开她的玩笑就足够啦!谁想她们与别人一样,根本不想满足她的愿望。因此,如果约翰爵士外出,不在家吃饭,那她整天都听不到别人用这件事戏弄她,她只好进行自我嘲弄。
不过,这些妒忌和不满全然没有引起詹宁斯太太的猜疑,她只觉得姑娘们呆在一块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每天晚上都要祝贺她的年轻朋友们能避开她这傻老婆子,清闲了这么长时间。她有时到约翰爵士家,有时在自己家里,跟她们呆在一起。然而不管在哪儿,她总是精神焕发,兴高采烈,神气十足。她把夏洛特的顺利恢复归功于她自己的精心照料,她很想详细准确地叙说一下她的情况,可惜愿意听的只有斯蒂尔小姐一个人。有一桩事确实引起了她的不安,为此她天天都要抱怨几句。帕尔默先生坚持他们男人的一个共同观点,认为所有的婴儿都是一个样,真不像个做父亲的。虽然詹宁斯太太在不同时候能觉察这小家伙同他父母双方的个个亲戚都酷似,她却无法让他父亲接受这一看法。她无法使他相信,这小家伙和同他一般大小的其他小孩不尽相同;甚至也无法叫他认可这样一个简单的意见,即这小家伙是天下最漂亮的孩子。
大约就在这个时候,约翰。达什伍德夫人遇到了一件不幸的事情,我现在要来叙述一下。原来,就在她的两个小姑伙同詹宁斯太太头一次来哈利街拜访她时,又有一个朋友也顺便来访———这件事情本身倒不见得会给她带来不幸。但是有入会想人非非地对别人的行为得出错误的看法,凭着一鳞半爪的现象来判断是非。这样一来,人们的幸福在一定程度上总是要听任命运的摆布。且说目前,最后到来的这位太太,她的想象完全超出事实和可能的界限,刚一听到两位达什伍德小姐的名字,知道他们是达什伍德夫人的小姑,便立即断定她们眼下住在哈利街。由于有这样的误解,她一两天后便发来请帖,邀请她俩及其哥嫂到她府上参加一个小型音乐会。其结果,不仅给约翰。达什伍德夫人带来了极大的不便,只得派车去接达什伍德家两妹妹,而且更糟糕的是,她还必须显得对她们关心备至,真叫她满肚子不高兴。谁敢说她们就不期待第二次同她一道出去活动?确实,她随时都有权力拒绝她们。但是那还不够,因为人们一旦认定了一种他们明知不对的行动方式时,你再想让他们采取正确的行动,那他们会恼羞成怒的。
对于每天出去践约,玛丽安已经渐渐习以为常了,因而她是不是出去也就无所谓了。她默默而机械地为每天晚上赴约做着准备工作,虽然她并不期望从中得到一丝一毫的乐趣,而且往往是直到最后时刻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去。
玛丽安对自己的衣着打扮已经变得满不在乎了,随随便便地梳妆一下,等斯蒂尔小姐进来,难免引起她的注意。相比之下,玛丽安整个梳妆时间花费的精力,还顶不上斯蒂尔小姐进来后五分钟里斟酌玛丽安的衣着所付出精力的一半。她观察得细致入微,对什么都很好奇,无所不见,无所不问,不弄清玛丽安每件衣服的价钱,决不罢休。她可以猜出玛丽安总共有多少件外衣,而且比玛丽安自己判断得还准确。分手前,她甚至还有希望发现玛丽安每周洗衣服要花多少钱,每年在自己身上耗费多少钱。另外,她发出这种不礼貌的盘问,最后还总要奉承两句。虽说她是一番好意,但玛丽安却认为这比什么都不礼貌;因为她仔细调查了她外衣的价格和式样、鞋子的颜色和发式之后,近乎肯定地对她说:“说实话,你看上去漂亮极了,肯定会征服不少男人。”
听了这番鼓励,玛丽安便辞别斯蒂尔小姐,下去乘坐她哥哥的马车。马车停到门口才五分钟,她们便已准备就绪。其实,她们的嫂嫂并不喜欢她们这么守时,因为她赶在她们前头先来到朋友家里,一心希望她们能耽搁一下。这也许会给马车夫带来些不便;但准时赶到却会给她自己带来不便。
晚上的活动并不十分精彩。同其他音乐会一样,到会的有不少人对演出确有欣赏能力,还有不少人根本是一窍不通。而那些表演者却像往常一样,被他们自己和他们的亲友视为英国第一流的民间表演家。
埃丽诺不喜欢音乐,也不假装喜欢,她的目光可以毫无顾忌地随意离开大钢琴,即使竖琴和大提琴,对她也毫无约束,室内的目标她爱看什么就看什么。她东张西望的时候,从那伙年轻小伙子里发现了一个人,就是他,曾经在格雷商店向她们讲解过牙签盒。转眼间,埃丽诺察觉他正在望着自己,而且正在亲切地同她哥哥说话。她刚想问问哥哥他叫什么名字,不料他俩一齐朝她走来。达什伍德先生向她介绍说:他是罗伯特。费拉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