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
考试是测验知识水平的最便利的方式,一般来说,也能提供最公平的结果。不幸,从了解应考者具有的科学才能的观点来看,考试却恰恰是最无价值的办法。假如我们根据每一个应考者从事崭新的观察的能力或者根据他把一些新观察到的现象有条理地加以归纳的能力来测验应考者的话,换言之,假如我们以科研作为考试办法的话,我们就可以找到更加可靠的理想的办法,来了解应考者在理解和运用科学方面究竟有多大能力。
不幸,不把这种测验进行多年,就完全不可能把一个人的天生才能和偶然的反常表现区别开来。可以查明的只有笨蛋和有才能的科学家两类人。笨蛋不能处理显然很容易的问题;有才能的科学家则能解决困难的问题。就大多数人而言,如果困难超出两者的能力范围,或者极为容易,或者极为困难,考查就毫无效果。
实际上,这种方法是用于或者说理应用于大学高级哲学博士学位考试的。在表面上,这种学位是因为个人科研成绩而授予的,可是说它是一种测验能力的办法,不过是笑话而已。实际的论文是由一二名专家来审查的。他们的结论不管是明智的还是有偏见的,总是受到委员会的支持。而委员会则对论文的内容一窍不通。
他们在令人昏昏欲睡的夏日午后,以肘支桌,年复一年地摆出一副姿态,表示同意大学再授予一个学位和再收入一笔费用。
考试制度的最大害处不在于考试本身和考试成绩的不公平,因为,正如人们经常指出的那样,真正有才能的人即使在考试中也是会顺利通过的。害处在于考试制度所引起的整个思想状态。在大学主要作为富家子弟消磨几年愉快岁月的场所的时候,人们可以对考试理所当然地加以藐视,可是现在一个有教养的公民从十岁开始,一生事业就取决于自己在一连串考试中的成绩,考试就成为不得法的教育的最大的因素。如果没有金钱或者充分的天才做后盾,贸然参加考试是危险的。
对没有金钱或充分天才的人来说,一切知识都要以它适应考试目的的价值标准来衡量。这样便恰恰在学生学习一些还有商榷余地的知识,最需要他们发生兴趣时,有意地使他们意兴索然。也许是由于这原因,大学才具有肯定的反面的教育价值;也许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学生才在学习开始之时比结束之时更具有全面的和开朗的见解,虽然这一点还没有得到证实。幸而理科学生可以免于受到这种制度的最坏的弊病之害,因为,要求他信奉的正统信念一般仅是相当确定的客观事实,而不是文科中的传统观念。
医学教育
在整个大学科学教学中,有两个系即医学系和工程学系占有特殊地位。由于历史和社会的原因,医学教学一直是同科学教学主体分开的。它在学术上是各门科学的老大姐,更加完整地保存着中世纪教学传统。医学教学从社会方面言之,要训练出一个大体说来是世代相沿的医生阶层,因此医科学生便同他们在大学中的同学隔绝开来。可以根据两个理由来非议医学教育:莫特拉姆教授在《科学遭受参看克利斯托夫。伊舍伍德在《狮子和影子》(LionsandShadows)一书中B所叙述的他自己如何对待考试的情况。
的摧残》B一书中出色地说明了第一点。
他说,对于行医来说,莫特拉姆教授本人是教医学的。他认为目前的制度没有什么可取之处:B“第一,说任何一个穷人、任何一个没有富有亲戚支持的人都无法很容易地当上医生,并不过份。
一个有才能的人,除非有金钱做后盾,是要被摒诸门外的。
一个人在取得医学学位之前需要学习五、六年,即使到取得医学学位以后,他还不能出去当普通医生。在大学里,特别是在老的大学里,的确是设有理科学生奖学金的。而奖学金会帮助一个聪明的学生完成他在大学那几年的学业。医学院则向聪明的生物学、解剖学和生理学学生提供奖学金。它会帮助他完成那几年的行医训练;可是这种奖学金名额过少。在训练结束时他又陷入困境,因为他要末就得出钱买下一个诊所,要末呆在某个地方等自己的业务发展起来这是一个教人伤心的过程,如果他没有资产的话。一个人也可以一面等业务发展起来,一面通过旁的方法赚钱过活写作医学新闻、在公共卫生机构中兼职等等。不过这些方法都很靠不住,除了最聪明和最有上进心的人以外都会裹足不前。
在另一方面,中等才能而富有的人很容易地就得到了一个行医的职业。如果他的父亲是医生,那就更好办了。只要在教师的推推拉拉之下,接受点死记硬背的知识,设法通过必要的考试,到时候就可以接过他父亲的衣钵。不少人由于他父亲业务兴隆而当医生,并不是由于本身热爱医学。
其次,可以断言,医学院学生在大学学到的学识是十分不够的。
虽然可以说,医学仍然是一种艺术而不是一门科学,然而很明显,为了理解和应用现代医学研究的发现,一个医生应当受到严格的科学方法的训练。他应当形成一套善于鉴别的和科学的观点。按理,他在大学年代所学的生物学、化学、物理学和生理学应当可以使他具有这样的能力。我们可以有把握地说,当他进入病房工作时,他十之八九会把自己所受的科学训练忘掉。
实际上人们往往劝他把自己所学到的生理学统统忘掉。这个劝告可能是对头的,因为它究竟对他是不是有丝毫用处是值得怀疑的。事实上,虽然他想在二年半至三年内学会生物学、化学、物理学、生理学和解剖学,其结果,他仅学到这些学科的一些皮毛,一点也没有学到它们的真谛。他仅仅学到这些学科的干巴巴的条条,丝毫没有学到它们的活的精神。一个人只有深入而有鉴别地学习了一个科目之后才能开始发现科学工作的精神。
几E乎没有人在完成大学学业时就有能力阅读同自己研究(或者不如说是‘学习’?)过的学科有关的具有独创性的文章并对它作出判断。
他也不能从事任何独创性的工作“。
这是一种极坏的训练,主要是因为它比较忽视对于人类常见病的研究或对于保持健康的根本问题的研究。第二,即使同其他科学教学相比,它也没有把医学当作一门科学来传授,而是把医学当做一种具有传统学理的和有点神秘的技术来加以传授的。
⒇医学训练的初期阶段,从上述任何一点来看,老实说都是可笑的。青年医科学生所学的物理学、化学以及在很大程度上还有生物学当然还有植物学是在丝毫不顾及科学方法或者实用价值的情况下讲授的,大多数医科学生很正确地把这看做是必要的和令人厌倦的始业仪式。他们不得不花最少的气力去学习这种仪式的答礼方法,不过却能在他们的余生中很方便地把这些方法忘掉。学习解剖学和生理学的中间阶段就更加糟糕了。学习第一门学科时,要背诵人体各部分名称,给学生记忆力带来极大负担。这些名称大多已失去临床或生理学上的意义,而且这种学习还同人体各部分器官的用处的知识割裂开来。因为这方面的知识划入了生理学范围。而生理学,主要是由于它同医学的联系,正处于如此混乱和自相矛盾的状态,以至妨碍医科学生从中学取得本来可以学到的大部分重要教训。也许还需要经过多年的共同努⒇
只有当一个学生摆脱医学课程,花一年或者更多的时间来学习优等生E或高级生课程的时候,他才能进行这样的学习。据作者所知:在英国、美国和加拿大是有这样的课程的如,剑桥大学自然科学荣誉学位考试的第二部分、牛津大学生理学优等生学院、伦敦大学特别优等生班、多伦多大学和芝加哥大学的P。
andB。
班。能够花得起必要的时间和金钱的学生为数寥察无几。“《科学遭受的摧残》(FrustrationofScience)第—页。
力,并且要不顾医学界的猛烈反对才能用一门特别重视人体的相当有条理的形态生物化学来代替这些学科。关于医学教育的后一些阶段,我们在这里没有什么可说。医科学生一旦进入医院,他基本上就永远脱离科学的领域了。
工程学
工程学系无法而且事实上一般也没有代替实际工程工作所提供的见习经验。因此,与其让学生在工学院中花几年时间来学习关于工程实践的一知半解的入门知识,倒不如让学生用这几年时间联系一个工程师以后工作的社会和经济环境来学习数学、物理和化学。不这样做看来是可惜的。这些实际上最能为社会创造新价值的人们竟在这个时候由于这种教育方法被剥夺了获得任何普通文化知识的权利,真是不幸的事B.正同医学一样,工程学是又一个正迅速地变成世代相传的行业,这也是一个不利条件。因此,工科学生的平均能力水平要比整个大学的学生水平为低,他们也和医科学生差不多一样地同一般大学生活隔绝开来。
科研工作者的培养进入科研部门的少数大学生还需要相当的训练,才能在发展科学的工作中起积极作用。
不过这还不是正式的训练。
青年科研工作者应该从他的科研工作的同事、他的名义上的督导员以及他自己的阅读和实践学得技术。这总的说来并不是一个坏的制度。正式教一点批判方法和写论文方法的确是有麻省理工学院设置的出色的文化课说明这一点是可以做到的。
用处的。有些略为胆小和无进取精神的科研工作者惯于一种严格的训导式教育制度,当突然要他们自己作主时便会完全手足无措。不过,由于科研人员的初期训练主要在于抛掉先前所受的教育的谬见,在于学会不去相信人家原来告诉他的话、而且对原来用以说服他的一些论据表示怀疑,这就使人有点难以想象怎样用正规方式来教授这种内容了。
第1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