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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滹南王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滹南王若虛從之
新唐書辨下
○新唐書辨下
張藉傳載韓愈荅藉論佛老書甚無謂特以無事可錄姑填塞云耳吳元濟傳後全載平淮西碑文亦不必也磨碑事舊載于韓愈傳而新史附于元濟傳不若舊史為當
魚朝恩嘗講易覆餗之義以譏元載時葢釋奠于國子監也新史但云會釋菜朝恩又嘗邀郭子儀同游章敬寺而新書但云約脩具裴度傳云初德宗多猜忌朝士有相過從者金吾輒伺察以聞而新書但云時京師尚苛伺無乃太簡乎
太宗怒宇文士及曰魏徵嘗勸我遠佞人意疑是汝今果然通鑑所記如此新史無意疑是汝字則義不完矣
邢君牙傳云其屈己好士類此虞承慶云其能著人善類此古人或言皆此類或言類如此今云類此則意不足矣
吳湊言宮市事曰宜科中官年高謹信者平賈和售以息眾讙宮市大抵強買民間物平售字殊不安只作平市字可也
古人文字中時有涉俗語者正以文之則失真是以寧存而不去而宋子京直要句句變常此其所以多戾也
明皇雜錄記李林甫驕二相事以為抑揚自得而巳子京改為軒驁無少讓此固無害而益以喜津津出睂宇間之語舊史稱裴度狀貌但云不逾中人而子京又加以退然兩字此復何從而得哉葢亦想像而言之耳舊史云孔戣嘗論李涉交結狀倖臣側目人為危之戣高步公卿間以方嚴見憚新史云戣自以適志軒軒甚得楊暹傳云以公清勤約自將亹亹為之凡狀貌之辭非親見者不可道子京史官追記傳聞之事而每喜此等或云談王伯袞袞不厭或云其議論纚纚可聽或云介介自脩稜稜有風望侃侃不干虛譽介介不至顯官皆過也
舊史云郭弘霸死時洛陽橋壞行李弊之至是功畢則天嘗問羣臣曰比在外有何好事舍人張元一對曰百姓喜洛陽橋成幸郭弘霸死此即好事新史改云外有佳事邪此一邪字便別卻本意葢本是無故而問今卻似疑而審之也
通鑑云劉悟與客觀角觝之戲目搖肩攘臂以助其勢新書改為盱衡攘臂助其決舊史云楊思助得俘囚多生剝其面或剺髮際掣去頭皮新史改剝面剺腦褫髮皮以示人便不分明
人皆言利病而子京每云病利人皆言可否而子京或云否可雖義理無異而讀之不明矣此等猶求異于人不巳甚乎
蕭鈞為諫議大夫盧文操盜庫財高宗以識主幹當自盜罪死鈞曰囚罪誠死恐天下聞謂陛下重貨輕法任喜怒殺人詔原死予謂罪死罪誠死俱道不過須加當字乃可耳
柳仲郢有父風矩牛僧孺歎曰非積習名教安及此邪安字下不得劉元濟曰史臣善惡必書使驕主賊臣懼此權顧輕哉顧字下不得德宗謂李自良曰卿於進退寧不有禮蕭俛贊曰俛議消兵寧不野哉寧字下不得蕭復以擅發京畿觀察儲粟削階停職或弔之復曰苟利於人胡責之辭胡字下不得
李栖筠傳云關中舊仰鄭白二渠溉田而豪戚壅上游取磑利奪農用十七栖筠請皆毀徹成得租二百萬民賴其入白樂天為杭州刺史浚李泌六井民賴其汲曷若只云賴其利也蘇弁傳云平賊緩役畧煩苛人賴其寬寬字尤贅
陸贄傳云始帝倉卒變故每自克責贄曰陛下引咎堯舜意也然致寇者羣臣罪意指盧■〈木巳〉等帝護■〈木巳〉因曰卿不忍歸過朕有是言哉當作乎始帝倉卒變故亦不成語也
令狐德棻傳高宗嘗召宰相及弘文學士問何脩而王何為而霸一者孰先德棻對曰如欲用之王道為要而行之為難高宗曰今之所行何政為要此本分語也新史云何脩而王何為而霸又當孰先若用之王為先而莫難帝曰今何為而要語意不足矣太宗戒尉遲敬德曰國家大事惟賞與罰非分之恩不可數行勉自脩飾無貽後悔此本分語也新史云悔可及邪語意皆非是蕭復常言事德宗曰陛下踐祚之初聖德光被自用楊炎盧■〈木巳〉黷亂朝政以致今日此本分語也新史云陛下厥初清明自楊炎盧■〈木巳〉放命穢盛德播越及茲殆不可讀
袁高為給事中德宗將起盧■〈木巳〉為饒州刺史高當草詔見宰相盧翰劉從曰■〈木巳〉當國矯誣陰賊斥忠誼傲明德反易天常使宗祏失守天下疣痏才示貶黜今還授大郡官天下其謂何古人言天下傷殘或曰瘡痍或曰瘡痏皆可今言疣痏乃聱耳豈可與瘡類哉又奏曰■〈木巳〉罪萬誅陛下止貶新州俄又內移今復拜刺史誠失天下望帝曰■〈木巳〉不逮是朕之過荅曰■〈木巳〉天資詭險非不逮彼固所餘古人但言當萬死萬誅字未見其例恐是子京所改不逮所餘何等昏昧語也
王琚傳云自傭于揚州富商家識非庸人以女妻之識字上當有其家其主等字又云太子在潞州銅鞮令張暐性豪殖喜賓客馳獵事厚奉太子數集其家亦當重言太子或去厚奉字可也豪殖二字亦一處不得又云琚性豪侈其處方面去故就新受餽遺至數百萬去故就新之意昏不可曉豈謂車服器皿之類邪中間云侍衞何止許將安便公主謀益其語皆不成視日薄乃得出賜賚接足義皆不安也
林蘊傳云蘊辨給嘗有姓崔者矜氏族蘊折之曰崔杼弒齊君林放問禮之本優劣何如邪其人俯首不能對前史中固有載口辨嘲謔者至如此語亦何足錄哉
李密等贊云煬帝失德天醜其為吉溫傳云李林甫才其為朱桃椎傳云人莫測其為溫庭筠傳云執政鄙其為馮河清傳云眾義其為崔遠傳云世慕其為此類甚多古人言所為有為則有之矣單為字未嘗道也
子京言人物相比倫之意輒用輩字或曰時無輩者或曰未有輩者或曰古未有輩或曰殆無其輩至魏徵諫太宗亦云陛下欲遠輩唐舜此若非好語而子京每喜用之何其僻也
韓充傳云乘機决策無餘悔世推善將餘悔善將字皆道不過
何易于為益昌令刺史嘗乘春與賓屬泛舟出益昌索民挽繂易于身引舟曰方春百姓耕且蠶惟令不事可任其身挽繂耕且蠶皆非中體不事亦不成語也
崔日用嘗謂人曰吾平生所事皆適時制變不專始謀所事字道不得
李勣姊病勣親為煮粥火燎其鬚其姊止之勣曰姊老勣亦老雖欲久為姊煮粥其可得乎新史改之曰雖欲久進粥尚幾何殊不如舊史只一進字亦別卻本意
天后時宰相盧欽望請停京官九品以上月俸助軍興王求禮奏天子富有四海何待九品俸使宰相奪之以濟軍國用乎后曰止此句道不過
鄭權傳云識詣魁然以魁字狀識詣固已過矣而盧景亮傳云志義萃然又有稱造詣嶄遠者豈不益甚哉
周智光傳云代宗命趙縱書帛內蜜丸召郭子儀姜公輔傳云朱滔以蜜裹書邀朱泚劉季述傳云割帶內蜜丸告孫德昭此本蠟書耳蜜字何義也
張荐救顏真卿疏云去正月中云云權德輿貞元十九年陳闕政曰去十四年云云按古今言去年去歲者前一年耳子京此語未見其例也
李百藥傳云轉側寇難中數被偽署危得不死張玄素傳云切諫太子承乾承乾遣戶奴狙擊危脫死安祿山傳云賊將類悍勇無遠謀日縱酒嗜聲色財利車駕危得之蜀無進躡之患按前史有曰危得之危殺之者危猶參差幾及之意俗言則險也子京殊不悟此乃顛倒用之何其悖也
張玄素諫太宗脩洛陽宮魏徵名勁挺聞之歎曰張公論事有回天之力予謂魏徵之直世所共聞不必云名勁挺也
劉仁軌為陳倉尉有折衝都尉魯寧坐事繫獄將高班慢罵仁軌仁軌杖殺之太宗怒追至詰責仁軌曰寧對百姓辱臣如此臣實忿而殺之上悅擢為櫟陽丞此通鑑所載新史但言寧豪縱狠法縣莫敢屈仁軌約不再犯寧暴橫自如而無慢罵事若止于豪暴何足為辱乎又以櫟陽為咸陽不知是否
裴子餘舉明經累補鄠縣尉時同列李朝隱程行諶皆以文法著稱子餘獨以詞學知名或問陳崇業曰子餘朝隱行諶優劣崇業曰譬諸春蘭秋菊俱不可廢也新史改云蘭菊異芬胡可廢者不如舊語多矣且異芬字何從得之哉
成汭攻夔州軍人韓楚言嘗誶辱汭汭恥之曰有如禽賊當支解以逞及夔州不守楚言妻李語夫曰君嘗辱軍且支解不如前死楚言不決李礪刀席下方共食復語之夫曰未可知李取刀斷其首並殺三子乃自剄二夫字止當作楚語
則天傳云操匳具坐重幃而國命移何必操匳具字
后妃傳贊曰或稱武韋亂唐同一轍武持久韋亟滅何哉議者謂否否字不安
張九齡傳云德宗賢其風烈賢字不安
劉子玄傳云年十二父授古文尚書業不進父怒楚督之及聞為諸兄講春秋左氏冒往聽之退輒辨析所疑歎曰書如是兒何怠予始讀之不能曉及見史通自敘則云幼奉庭訓早游文學年在紈綺便愛古文尚書每苦其辭艱瑣難為諷誦雖屢逢箠撻而其業不成嘗聞家君為諸兄講春秋左氏傳每廢書而聽逮講畢即為諸兄說之因歎曰若使書皆如此吾不復怠然後了然無疑而覺子京疏畧之病為可患也
韋述傳云入元行沖室觀書不知寢食言忘則可不知則過矣
王忠嗣傳上與論兵應對蠭起應對上不宜言蠭起二字
張說傳云多引天下名士以佐佑王化粉澤典章成一王法此譽之太過兼不是史氏敘事語
張說首倡封禪議此諂諛之事非正人所宜為而傳贊褒稱以為文物之盛豈良史之體哉
李泌傳云當持黃老鬼神之說為時人所譏切譏切固有成言矣而其贊復云議者切而不與一切字兼得譏字否
褚遂良一代正人其譖劉洎事初不甚明但洎自訴之云爾胡致堂疑李義甫所教理或然也新史遂謂二人不相中故遂良誣奏洎引馬周為左而遂良執不己帝惑之乃賜死洎之贊曰為冒忌所乘卒陷罪誅而其贊遂良亦以此為疵病至崔仁師傳又云被遇尤渥褚遂忌之何待褚公之淺也
李光顏傳云其師勁悍常為諸軍鋒鋒字不安
渾瑊射賊將李立節貫其左肩死之凡君事死節則曰死之古今成言也致人死而曰死之無此例也
盧奕懷慎少子也拜御史中丞自懷慎奐及奕三居其官清節似之似之道不得
盧■〈木巳〉傳云父奕見忠義傳■〈木巳〉不恥惡衣菲食人未悟其不情咸謂有祖風節祖懷慎也傳首但言其父而不見其祖讀者何以知之
陳少游傳云或欲對眾切問以屈之少游據引淹該問窮而對有餘夫對者隨問而應者也無問則無對今曰問窮而對有餘何邪
韋景駿為貴鄉令有母子相訟者景駿曰令少不天常自痛爾幸有母而忘孝邪按左傳鄭伯曰孤不天欒盈曰我實不天凡言不天者不為天所祐耳非專指喪親也後人往往誤用
劉季述幽昭宗于少陽院鎖其門鎔鐵錮之此甚明白而子京乃云液金以完鐍若無舊文何可曉邪且錮者取其牢耳豈謂闕而完之乎詭異如此宜其有札闥洪休之戲也
魏氏春秋好用左傳語以易舊文裴松之譏彈甚當凡人文體固不必拘至于記錄他人之言豈可過加潤色而失其本真子京唐書雖詔敕章疏類皆變亂以從己意至于詩句諺語古今成言亦或芟改不巳甚乎
滹南王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