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顺丧妇,更娶妻之从妹,因作三墓,构累垂就,辄无成。一日,顺昼卧,见其妇来,就同衾,体冷如冰,顺以死生之隔语使去。后妇又见其妹,怒曰:“天下男子独何限,汝乃与我共一婿!作冢不成,我使然也。”俄而,夫妇俱殪。
衡阳太守王矩为广州。矩至长沙,见一人长丈余,着白布单衣,将奏在岸上呼矩奴子:“过我!”矩省奏,为杜灵之,入船共语,称叙希阔。矩问:“君京兆人,何时发来?”答矩:“朝发。”矩怪问之,杜曰:“天上京兆,身是鬼,见使来诣君耳!”矩大惧。因求纸笔,曰:“君必不解天上书。”乃更作,折卷之,从矩求一小箱盛之,封付矩曰:“君今无开,比到广州,可视耳。”矩到数月,悁悒,乃开视。书云:“令召王矩为左司命主簿。”矩意大恶,因疾卒。
马仲叔、王志都并辽东人也,相知至厚。叔先亡,后年,忽形见,谓曰:“吾不幸早亡,心恒相念。念卿无妇,当为卿得妇。期至十一月二十日送诣卿家,但扫除设床席待之。”至日,都密扫除施设。天忽大风,白日昼昏。向暮,风止。寝室中忽有红帐自施,发视其中,床上有一妇,花媚庄严,卧床上,才能气息。中表内外惊怖,无敢近者。唯都得往。须臾,便苏起坐,都问:“卿是谁?”妇曰:“我河南人,父为清河太守,临当见嫁,不知何由,忽然在此。”都具语其意。妇曰:“天应令我为君妻。”遂成夫妇。往诣其家,大喜,亦以为天相与也。遂与之生一男,后为南郡太守。
会稽贺思令善弹琴,尝夜在月中坐,临风抚奏。忽有一人,形器甚伟,着械,有惨色。至其中庭称善,便与共语。自云是嵇中散,谓贺云:“卿下手极快,但于古法未合。”因授以《广陵散》。贺因得之,于今不绝。
巨鹿有庞阿者,美容仪。同郡石氏有女,曾内睹阿,心悦之。未几,阿见此女来诣阿,阿妻极妒,闻之,使婢缚之,送还石家,中路遂化为烟气而灭。婢乃直诣石家,说此事。石氏之父大惊,曰:“我女都不出门,岂可毁谤如此?”阿妇自是常加意伺察之。居一夜,方值女在斋中,乃自拘执以诣石氏。石氏父见之,愕眙曰:“我适从内来,见女与母共作,何得在此?”即令婢仆于内唤女出,向所缚者,奄然灭焉。父疑有异,故遣其母诘之。女曰:“昔年庞阿来厅中,曾窃视之。自尔彷佛即梦诣阿,及入户,即为妻所缚。”石曰:“天下遂有如此奇事!”夫棈神所感,灵神为之冥着,灭者,盖其魂神也。既而女誓心不嫁。经年,阿妻忽得邪病,医药无征,阿乃授币石氏女为妻。
会稽国司理令朱宗之,常见亡人殡,去头三尺许,有一青物,状如覆瓮。人或当其处则灭,人去随复见,凡尸头无不有此青物者。又云,人殡时,鬼无不暂还临之。
新野庾谨母病,兄弟三人,悉在侍疾。忽闻床前狗斗,声非常。举家共视,了不见狗,只见一死人头在地。犹有血,两眼尚动。其家怖惧,夜持出,于后园中埋之。明旦视之,出在土上,两眼犹尔。即又埋之,后旦已复出。乃以砖着头,令埋之,不复出。后数日,其母遂亡。
东阳丁哗出郭,于方山亭宿。亭渚有刘散骑遭母丧,于京葬还。夜中,忽有一妇自通云:“刘郎患疮,闻参军能治,故来耳。”哗使前,姿形端媚,从婢数人。命仆具肴馔,酒酣,叹曰:“今夕之会,令人无复贞白之操。”丁云:“女郎盛德,岂顾老夫?”便令婢取瑟琶弹之,歌曰:“久闻所重名,今遇方山亭。肌体虽朽老,故是悦人情。”放瑟琶上膝,抱头又歌曰:“女形虽薄贱,愿得忻作婿。缱绻覌良觌,千载结同契。”声气婉媚,令人绝倒。便令灭火,共展好情。比晓,忽不见。吏云:“此亭旧有妖魅。”
京兆董奇,庭前有大树,阴映甚佳。后霖雨,奇独在家乡,有小吏言云:“承云府君来。”乃见承云,着通天冠,长八尺,自称为方伯,“某第三子有隽才,方当与君周旋。”明日,觉树下有异,每晡后无人,辄有一少年,就奇语戏,或命取饮食。如是半年,奇气强壮,一门无疾。奇后适下墅,其仆客三人送护,言:“树材可用,欲货之,郎常不听,今试共斩斫之。”奇遂许之。神亦自尔绝矣。
清河郡太守至,前后辄死。新太守到,如厕,有人长三尺,冠帻皂服,云:“府君某日死。”太守不应,意甚不乐,催使吏为作主人,外颇怪。其日日中,如厕,复见前所见人,言:“府君今日中当死。”三言,亦不应。乃言:“府君当道而不道,鼠为死。”乃顿仆地,大如豚。郡内遂安。
此虞魏虔祖婢,名皮纳,有色,徐密乐之。鼠乃托为其形而就密宿。密心疑之,以手摩其四体,便觉缩小,因化为鼠而走。
晋陵民蔡兴忽得狂疾,歌吟不恒。常空中与数人言笑。或云:“当再取谁女?”复一人云:“家已多。”后夜,忽闻十余人将物入里人刘余之家。余之拔刀出后户,见一人黑色,大骂曰:“我湖长,来诣汝,而欲杀我?”即唤:“群伴何不助余邪?”余之即奋刀乱砍,得一大鼍及狸。
江淮有妇人,为性多欲,存想不舍日夜。尝醉,旦起,见屋后二少童,甚鲜洁,如宫小吏者。妇因欲抱持,忽成扫帚,取而焚之。
东魏徐,忘名,还作本郡,卒,墓在东安灵山。墓先为人所发,棺柩已毁。谢玄在彭城,将有齐郡司马隆,弟进,及安东王箱,等。共取坏棺,分以作车。少时,三人悉见患,更相注连,凶祸不已。箱母灵语子孙云:“箱昔与司马隆兄弟取徐府君墓中棺为车,隆等死亡丧破,皆由此也。”
秦高平李羡家奴健,至石头冈,忽见一人云:“妇与人通情,遂为所杀,欲报仇,岂能见助?”奴用其言,果见人来。鬼便捉头,奴换与手,实时倒地,还半路,便死。鬼以千钱一匹青绞緵袍与奴,嘱云:“此袍是市西门丁与许,君可自着,勿卖也。”
宋初,义兴周超,为谢晦司马在江陵。妻许氏在家,遥见屋里月光一死人头在地,血流甚多,大惊,怪即便失去。后超被法。
宋永初三年,吴郡张缝家,忽有一鬼,云:“汝分我食,当相佑助。”便与鬼食,舒席着地,以饭布席上,肉酒五肴。如是,鬼得便,不复犯暴人。后为作食,因以刀斫其所食处,便闻数十人哭,哭亦甚悲,云:“死何由得棺材?”又闻云:“主人家有梓船,奴甚爱惜,当取以为棺。”见担船至,有斧锯声。治船既竟,闻呼唤“举尸着棺中,缝眼不见,唯闻处分,不闻下钉声,便见船渐渐升空,入云霄中。久久灭,从空中落,船破成百片。便闻如有百数人大笑,云:“汝那能杀我?我当为汝所困者邪?但知恶心,我憎汝状,故破船坏耳。”缝便回意奉事此鬼。问吉凶及将来之计,语缝曰:“汝可以大瓮着壁角中,我当为觅物也。”十日一倒,有钱及金银铜铁鱼腥之属。
宋高祖永初中,张春为武昌太守时,人有嫁女,未及升车,忽便失性。出外,殴击人乘云:“已不乐嫁俗人。”巫云是邪魅,乃将女至江际,击鼓,以术祝治疗。春以为欺惑百姓,刻期须得妖魅。后有一青蛇来到巫所,即以大钉钉头。至日中,复见大龟从江来,伏前。更以赤朱书背作符,更遣去入江。至暮,有大白鼍从江中出,乍沉乍浮,向龟随后催逼。鼍自分死,冒未先入幔与女辞诀。女恸哭云:“失其姻好。”自此渐差。或问巫曰:“魅者归于何物?”巫云:“蛇是传通,龟是媒人,鼍是其对。所获三物,悉是魅。”春始知灵验。
宋初,淮南郡有物髠人发。太守朱诞曰:“吾知之矣。”多置黐以涂壁。夕有数蝙蝠,大如鸡,集其上。不得去,杀之乃绝。屋檐下,已有数百人头髻。
有贵人亡后,永兴令王奉先梦与之相对,如平生。奉先问:“还有情色乎?”答云:某日至其家问奷。后觉,问其婢,云:“此日魇梦郎君来。”
徐羡之为王雄少傅主簿,梦父祚之谓曰:“汝从今已后,勿渡朱雀桁,当贵。”羡之后行半桁,忆先人梦,回马,而以此除主簿。后果为宰相。
吴郡张茂度在益州时,忽有人道朝廷诛徐羡之、傅亮、谢晦三人,遂传之纷纭。张推问道:“造言之主,何由言此?”答曰:“实无所承,恍惚不知言之耳!”张鞭之,传者遂息。后乃验。
景平元年,曲阿有一人病死,见父于天上。父谓曰:“汝算录正余八年,若此限竟,死便入罪谪中。吾比欲安处汝,职局无缺者,惟有雷公缺。当启以补其职。”即奏按入内,便得充此任。令至辽东行雨,乘露车,中有水,东西灌洒。未至,于中路复被符至辽西。事毕还,见父,苦求还,云:“不乐处职。”父遣去,遂得苏活。
元嘉初,散骑常侍刘俊家在丹阳郡。后尝闲居,而天大骤雨。见门前有三小儿,皆可六七岁,相牵狡狯,而并不沾濡。俊疑非人。俄见共争一瓠壶子,俊引弹弹之,正中壶,霍然不见。俊得壶,因挂阁边。明日,有一妇人入门,执壶而泣,俊问之,对曰:“此是小儿物,不知何由在此?”俊具语所以,妇持壶埋儿墓前。间一日,又见向小儿持来门侧,举之,笑语俊曰:“阿侬已复得壶矣。”言终而隐。
元嘉九年,征北参军明裔之有一从者,夜眠,大魇。裔之自往唤之,顷间不能应。又失其头髻,三日乃寤,说云:“被三人捉足,一人髻之。忽梦见一道人,以丸药与之,如桐子。令以水服之。”及寤,手中有药,服之遂瘥。
元嘉九年,南阳乐遐尝在内坐。忽闻空中有人呼其夫妇名,甚急,半夜乃止,殊自惊惧。后数日,妇屋后还,忽举体衣服总是血,未一月,而夫妇相継病卒。
元嘉中,交州刺史太原王征始拜,乘车出行。闻其前铮铮有声,见一輀车当路,而余人不见,至州遂亡。
元嘉中,益州刺史吉翰迁为南徐州。先于蜀中载一青牛,下常自乘,恒于目前养视。翰遘疾多日,牛亦不肯食。及亡,牛流涕滂沱。吉氏丧未还都,先遣驱牛向宅。牛不肯行。知其异,即待丧。丧既下船,便随去。
吉米翰从弟名礐石,先作檀道济参军。尝病,因见人着千衣,前来揖云:“特来将迎。”礐石厚为设求免,鬼曰:“感君延接,当为少停。”乃不复见。礐石渐差。后丁艰,还寿阳,复见鬼,曰:“迎使寻至,君便可束装。”礐石曰:“君前已留怀,今复得见愍否?”鬼曰:“前召欲相使役,故停耳。今泰山屈君为主簿,又使随至,不可辞也。”便见车马传教,油戟罗列于前。指示家人,家人莫见也。礐石介书呼亲友告别,语笑之中,便奄然而尽。
赵泰,字文和,清河贝邱人。公府辟不就,精进典籍,乡党称名。年三十五,宋太始五年七月十三日夜半,忽心痛而死,心上微暖,身体屈伸。停尸十日,气从咽喉如雷鸣,眼开,索水饮,饮讫便起。说初死时,有二人乘黄马,从兵二人,但言捉将去。二人扶两腋东行,不知几里,便见大城如锡铁崔嵬。从城西门入,见官府舍,有二重黑门,数十梁瓦屋。男女当五六十,主吏着皂单衫,将泰名在第三十。须臾将入,府君西坐,断勘姓名。复将南入黑门,一人绛衣,坐大屋下,以次呼名前,问生时所行事,有何罪故,行何功德,作何善行。言者各各不同。主者言:“许汝等辞。恒遣六部都录使者,常在人间疏记人所作善恶,以相检校。人死有三恶道,杀生祷祠最重。奉佛持五戒十善,慈心布施,生在福舍,安稳无为。”泰答:“一无所为,永不犯恶。”断问都竟,使为水官监作吏,将千余人,接沙着岸上。昼夜勤苦,啼泣悔言:“生时不作善,今堕在此处。”后转水官都督,总知诸狱事。给马,东到地狱按行。复到泥犁地狱,男子六千人,有火树,纵广五十余步,高千丈,四边皆有剑,树上然火,其下十十五五,堕火剑上,贯其身体。云:“此人咒咀骂詈,夺人财物,假伤良善。”泰见父母及一弟在此狱中涕泣。见二人赍文书来,敕狱吏,言“有三人,其家事佛,为有寺中悬幡盖,烧香,转《法华经》,咒愿救解生时罪过,出就福舍。”已见自然衣服,往诣一门,云“开光大舍”。有三重门,皆白壁赤柱。此三人即入门,见大殿珍宝耀日,堂前有二狮子并伏,负一金玉床,云名“狮子之座”。见一大人,身可长丈余,姿颜金色,项有白光,坐此床上。沙门立侍甚众,四座名“真人菩萨”。见泰山府君来作礼,泰问吏:“何人?”吏曰:“此名佛,天上天下,度人之师。”便闻佛言:“今欲度此恶道中及诸地狱中人,皆令出。”应时云有万九千人,一时得出地狱。实时见呼十人,当上生天,有车马迎之,升虚空而去。复见一城云纵广二百里,名为“受変形城”。云生来不闻道法,而地狱考治已毕者,当于此城更受変报。入北门,见数千百土屋,中央有瓦屋,广五十余步,下有五百余吏,对录人名作善恶事状,受所変身形之路,各从其所趋去:杀生者当作蜉蝣虫,朝生夕死;若为人,常短命。偷盗者作猪羊,身屠,肉偿人。淫逸者作鹄鹜蛇身。恶舌者作鸱鸮鸺鹠恶声,人闻皆咒令死。抵债者为驴马牛鱼鳖之属。大屋下有地房北向,一户南向。呼从北户,又出南户者,皆変身形作鸟兽。又见一城,纵广百里,其中瓦屋,安居快乐。云生时不作恶,亦不为善,当在鬼趣,千岁得出为人。又见一城,广有五千余步,名为“地中”。罚谪者不堪苦痛。男女五六万,皆裸形无服,饥困相扶。见泰,叩头啼哭。泰按行毕还,主者问:“地狱如法否?卿无罪,故相凂为水官都督。不尔,与狱中人无异。”泰问:“人生何以为乐?”主者言:“唯奉佛弟子精进不犯禁戒为乐耳。”又问:“未奉佛时,罪过山积,今奉佛法,其过得除否?”曰:“皆除。”主者又召都录使者,问:“赵泰何故死?”来使开縢检年纪之籍,云:“有算三十年,横为恶鬼所取,今遣还家。”由是大小发意奉佛,为祖、父母及弟悬幡盖、诵《法华经》作福也。
蔡廓作豫章郡,水发。大儿始迎妇,在渚次。儿欲渡妇船,衣挂船头,遂堕水,即没。徐羡之作扬州,登敕两岸,厚赏渔人及昆仑,共寻觅,至二更不得。妇哀泣之间,彷佛如梦闻婿告之曰:“吾今在卿船下。”以告婢,婢白之,令水工没觅,果见坐在船下。初出水,颜色如平生。
第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