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因话录>第1章 宫部

第1章 宫部

玄宗柳婕妤,生延王玢。肃宗每见王,则语左右曰:“我与王,兄弟中更相亲,外家皆关中贵族。”柳氏乃尚书右丞范之女,睦州刺史齐物之妹也。
肃宗在春宫,尝与诸王従玄宗诣太清宫。有龙见于殿之东梁,玄宗目之,顾问诸王:“有所见乎?”皆曰:“无之。”问太子,太子俯而未对。上问:“头在何处?”曰:“在东上。”抚之曰:“真我儿也。”
安禄山入觐,萧宗屡言其不臣之状,玄宗无言。一日,召太子诸王击球,太子潜欲以鞍马伤之。密谓太子曰:“吾非不疑,但此胡无尾,汝姑置之。”
政和公主,肃宗第三女也,降柳潭。肃宗宴于宫中,女优有弄假官戏,其绿衣秉简者,谓之参军妆。天宝末,蕃将阿布思伏法,其妻配掖庭,善为优,因使隶乐工。是日遂为假官之长。所为妆者,上及侍宴者笑乐。公主独俯首颦眉不视,上问其故,公主遂谏曰:“禁中侍女不少,何必须得此人使阿布思真逆人也,其妻亦同刑人,不合近至尊之座。若果冤横,又岂忍使其妻与群优杂处为笑谑之具哉妾虽至愚,深以为不可。”上亦悯恻,遂罢戏,而免阿布思之妻。由是贤重公主。
代宗独孤妃薨,赠贞懿皇后,将葬。尚父汾阳王在邠州,以其子尚主之故,欲致祭。遍问诸従事,皆云;“自古无人臣祭皇后之仪。”汾阳曰:“此事须得柳侍御裁之。”时予外伯祖殿中侍御史,掌汾阳书记,奉使在京,即以书急召之。既至,汾阳迎笑曰:“有切事,须藉侍御为之。”遂说祭事。殿中君初亦对如诸人,既而曰:“礼缘人情,令公勋德不同常人,且又为国姻戚,自令公始,亦谓得宜。”汾阳曰:“正合子仪本意。”殿中君草祭文,其官衔之首称:“驸马都尉郭暧父。”其中叙特恩许致祭之意,辞简礼备,汾阳览之大喜。其文列于左:
维某年月日,驸马都尉郭暧父,关内河东副元帅、司徒、兼中书令、汾阳郡王臣子仪,谨遣上都进奏院官傅涛,敢昭告于贞懿皇后行宫:伏惟德曜坤灵,明齐月魄,母仪万国,化洽六宫,光辅圣人,赞成阴教,载荣史策,式播讴谣。奄违圣日,上仙灵界,遐迩痛愤,宫闱哀慕。臣幸忝诸亲,男尚贵主,天人之美,鞠育所钟,姻戚光荣,宗族咸戴。今园陵礼备,祖载及期,臣限守方镇,不获陪侍行宫,瞻望灵驾,不胜摧慕。伏荷皇恩,眷以国戚。许申祭礼,超越等夷,古今所绝,独开圣造,无任惶恐铭戴之至。谨献牲牢庶羞之奠。尚飨!
代宗以郭尚父勋高,兼连姻帝室,常呼为大臣而不名。每中使内人往来,必询其门内休戚。尚父二爱姬,尝竞宠争长,互论其公私佐助之功,忿媢不相面,尚父不能禁。上知之,赐金帛及簪镮,命宫人载酒以和之。方饮,令选人歌以送酒。一姬怒未解,歌未发,遽引蒲。置觞于席前曰:“酒尽不须歌。”
郭暧尝与升平公主琴瑟不调,暧骂公主:“倚乃父为天子耶我父嫌天子不作。”公主恚啼,奔车奏之。上曰:“汝不知,他父实嫌天子不作。使不嫌,社稷岂汝家有也。”因泣下,但命公主还。尚父拘暧,自诣朝堂待罪。上召而慰之曰:“谚云:‘不痴不聋,不作阿家阿翁。’小儿女子闺帏之言,大臣安用听?”锡赉以遣之。尚父杖暧数十而已。
德宗初嗣位,深尚礼法。谅暗中,召韩王食马齿羹,不设盐酪。皇姨有寡居者,时节入宫。妆饰稍过,上见之极不悦。异日如礼,乃加敬焉。
德宗初登勤政楼,外无知者。望见一人衣绿乘驴戴帽至楼下,仰视久之,俯而东去。上立遣宣示京尹,令以物色求之。尹召万年捕贼官李镕,使促求访。李尉伫立思之曰:“必得。”及出,召干事、所由于春明门外数里内,应有诸司旧职事使艺人,悉搜罗之。而绿衣者果在其中。诘之,对曰:“某天宝教坊乐工也。上皇时,数登此。每来,鸱必集楼上,号随驾老鸱。某自罢居城外,更不复见。今群鸱盛集,又觉景象宛如昔时。心知圣人在上,悲喜且欲泣下。”以此奏闻。敕尽收此辈,却系教坊。李尉亦为京尹所擢用,后至郡守。
德宗尝暮秋猎于苑中。是日天色微寒,上谓近臣曰:“九月衣衫,二月衣袍,与时候不相称,欲递迁一月,何如?”左右皆拜谢。翌日,命翰林议之,而后下诏。李赵公吉甫,时为承旨,以圣人能上顺天时,下尽物理,表请宣示万方,编之于令。李相程初为学士,独不署名。具状奏曰:“臣谨按《月令》,十月始裘。《月令》是玄宗皇帝删定,不可改易。”上乃止。由是与吉甫不协。
德宗躬亲庶政,中外除授,无不留神。余伯父自监察里行浙东观察判官,特授高陵县令。裴尚书武,亦自鄜坊监察宰栎阳。二人同制。后数日,因游苑中,有执役者,上问:“何处人?”云:“是高陵百姓。”上曰:“汝是高陵人也,我近为汝拣得一好长官,知否?”
宪宗初,征柳宗元、刘禹锡,至京。俄而以柳为柳州刺史,刘为播州刺史。柳以刘须侍亲,播州最为恶处,请以柳州换。上不许。宰相对曰:“禹锡有老亲。”上曰:“但要与恶郡,岂系母在?”裴晋公进曰:“陛下方侍太后,不合发此言。”上有愧色。既而语左右曰:“裴度终爱我切。”刘遂改授连州。
宪宗知权文公甚真。后权长孺知盐铁福建院,赃污盈积,有司以具狱奏。上曰:“必致极法。”崔相群救之云:“是德舆族子。”上曰:“德舆必不合有子弟犯赃,若德舆在,自犯赃,朕且不赦,况其宗従也?”及知其母年高,乃免死,杖一百,长流康州。
文宗将有事南郊,礼前,本司进相扑人。上曰:“我方清斋,岂合观此事!”左右曰:“旧例皆有,已在门外祗候。”上曰:“此应是要赏物,可向外扑了。”即与赏物令去。又赏观斗鸡,优人称叹“大好鸡”,上曰:“鸡既好,便赐汝。”
文宗赐翰林学士章服,续有待诏欲先赐本司者,以名上。上曰:“赐君子小人不同日,且待别日。”
文宗欲以韦宣州温为翰林学士。韦以先父遗命,恳辞。上后谓次对官曰:“韦温,朕每欲用之,皆辞诉,又安用韦温?”声色俱厉。户部崔侍郎蠡进曰:“韦温禀其父遗命耳。”上曰:“温父不令其子在翰林,是乱命也。岂谓之理乎?”崔曰:“凡人子能遵理命,已是至孝,况能禀乱命而不改者,此则尤可嘉之,陛下不可怪也。”上曰:“然。”乃止。
文宗时,有正塔僧履险若平,换塔杪一柱,倾都奔走,皆以为神。上闻之曰:“此塔固由人工所成,当时匠者,岂亦有神?”沙门后果以妖妄伏法。
文宗对翰林诸学士,因论前代文章。裴舍人数道陈拾遗名,柳舍人璟目之,裴不觉。上顾柳曰:“他字伯玉,亦应呼陈伯玉。”
武宗时,李崖州尝面奏处士王龟志业堪为谏官。上曰:“龟是谁子?”对曰:“王起之子。”曰:“凡言处士者,当是山野之人。王龟父大僚,安得居山野不自合有官?”李无以对。又将赐杜悰之子无逸衣,所司条列数目,其衫色未奉进旨,上久之言曰:“我不可赐其白衫,年小未有官,又难假其服色,但赐青衣无衫可也。”
宣宗朝,两省官对。上曰:“卿等皆朕诤臣,切须各务公道,但无私党。所论事,必与卿行。若苟近私,虽直无益。”
大中七年冬,诏来年正月一日,御含元殿受朝贺。璘时为左补阙,请权御宣政殿。疏奏之明日,闻上谓宰臣曰:“有谏官疏,来年御含元殿事如何莫须罢否?”宰臣魏公謩奏曰:“元年大庆,正殿称贺,亦是常仪,况当无事之时。陛下肆觐百辟,朝廷盛礼,不可废阙。”上曰:“近华州奏,光化贼劫下邽县。又关辅久无雨雪,皆朕之忧。岂谓之无事须与他罢。假如权御宣政,亦何不可也?”宰臣奉诏,方欲宣下,而日官奏太阳当亏,遂罢之。其后宰相因奏对,以遗补多阙,请更除八人。上曰:“谏官但要职业修举,亦岂在多只如张道符、牛丛、赵璘辈三数人足矣!使朕闻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