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译者附记〔1〕
契里珂夫〔2〕(EvgeniTshirikov)的名字,在我们心目中还很生疏,但在俄国,却早算一个契诃夫以后的智识阶级的代表着作者,全集十七本,已经重印过几次了。
契里珂夫以一八六四年生于凯山〔3〕,从小住在村落里,朋友都是农夫和穷人的孩儿;后来离乡入中学,将毕业,便已有了革命思想了。所以他着作里,往往描出乡间的黑暗来,也常用革命的背景。他很贫困,最初寄稿于乡下的新闻〔4〕,到一八八六年,才得发表于大日报,他自己说:这才是他文事行动的开端。
他最擅长于戏剧,很自然,多变化,而紧凑又不下于契诃夫。做从军记者也有名,集成本子的有《巴尔干战记》和取材于这回欧战的短篇小说《战争的反响》。
他的着作,虽然稍缺深沉的思想,然而率直,生动,清新。他又有善于心理描写之称,纵不及别人的复杂,而大抵取自实生活,颇富于讽刺和诙谐。这篇《连翘》也是一个小标本。
他是艺术家,又是革命家;而他又是民众教导者,这几乎是俄国文人的通有性,可以无须多说了。
一九二一年十一月二日,译者记。
〔1〕本篇连同《连翘》的译文,均收入《现代小说译丛》第一集。
〔2〕契里珂夫(i.D.jPHP]TJ,1864—1932)俄国作家。一九一七年移居巴黎,后死于捷克布拉格。着有自传体小说《塔尔哈诺夫的一生》、剧本《庄稼汉》等。
〔3〕凯山通译喀山,今苏联鞑靼自治共和国的首都。
〔4〕新闻这里是报纸(日语)的意思。
白酒酿成缘好客黄金散尽为收书
后记〔2〕
我看这剧本,是由于《新青年》〔3〕上的介绍,我译这剧本的开手,是在一九一九年八月二日这一天,从此逐日登在北京《国民公报》〔4〕上。到十月二十五日,《国民公报》忽被禁止出版了,我也便歇手不译,这正在第三幕第二场两个军使谈话的中途。
同年十一月间,因为《新青年》记者的希望,我又将旧译校订一过,并译完第四幕,按月登在《新青年》上。从七卷二号起,一共分四期。但那第四号是人口问题号,多被不知谁何没收了,所以大约也有许多人没有见。
周作人先生和武者小路〔5〕先生通信的时候,曾经提到这已经译出的事,并问他对于住在中国的人类有什么意见,可以说说。作者因此写了一篇,寄到北京,而我适值到别处去了,便由周先生译出,就是本书开头的一篇《与支那未知的友人》。原译者的按语中说:“《一个青年的梦》的书名,武者小路先生曾说想改作《A与战争》,他这篇文章里也就用这个新名字,但因为我们译的还是旧称,所以我于译文中也一律仍写作《一个青年的梦》。”
现在,是在合成单本,第三次印行的时候之前了。我便又乘这机会,据作者先前寄来的勘误表再加修正,又校改了若干的误字,而且再记出旧事来,给大家知道这本书两年以来在中国怎样枝枝节节的,好容易才成为一册书的小历史。
一九二一年十二月十九日,鲁迅记于北京。
〔1〕《一个青年的梦》日本武者小路实笃所作的四幕反战剧本。中译文在翻译时即陆续发表于北京《国民公报》副刊,至该报被禁停刊时止(一九一九年八月三日至十月二十五日),后来全剧又移刊于《新青年》月刊第七卷第二号至第五号(一九二○年一月至四月)。
单行本于一九二二年七月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列为《文学研究会丛书》之一;至一九二七年九月,又由上海北新书局再版发行:列为《未名丛刊》之一。
〔2〕本篇最初印入一九二二年七月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的《一个青年的梦》单行本,未另在报刊上发表过。
〔3〕《新青年》综合性月刊,“五四”时期倡导新文化运动、传播马克思主义的重要刊物。一九一五年九月创刊于上海,由陈独秀主编。第一卷名《青年杂志》,第二卷起改名《新青年》。一九一六年底迁至北京。从一九一八年一月起,李大钊等参加编辑工作。一九二二年七月休刊,共出九卷,每卷六期。鲁迅在“五四”时期同该刊有密切联系,是它的重要撰稿人,曾参加该刊编辑会议。
〔4〕《国民公报》一九○九年中国改良派为鼓吹立宪运动而创办于北京的日报,徐佛苏主编,一九一九年十月二十五日,因刊登揭露段祺瑞政府的文字,被禁停刊。
〔5〕武者小路实笃(1885—1976)日本作家。《白桦》杂志创办人之一,着有小说《好好先生》、剧本《他的妹妹》等。在日本侵华期间,他附和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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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序〔1〕
《新青年》四卷五号里面,周起明〔2〕曾说起《一个青年的梦》,我因此便也搜求了一本,将他看完,很受些感动:觉得思想很透彻,信心很强固,声音也很真。
我对于“人人都是人类的相待,不是国家的相待,才得永久和平,但非从民众觉醒不可”这意思,极以为然,而且也相信将来总要做到。现在国家这个东西,虽然依旧存在;但人的真性,却一天比一天的流露:欧战未完时候,在外国报纸上,时时可以看到两军在停战中往来的美谭,战后相爱的至情。他们虽然还蒙在国的鼓子里,然而已经像竞走一般,走时是竞争者,走了是朋友了。
中国开一个运动会,却每每因为决赛而至于打架;日子早过去了,两面还仇恨着。在社会上,也大抵无端的互相仇视,什么南北,什么省道府县,弄得无可开交,个个满脸苦相。我因此对于中国人爱和平这句话,很有些怀疑,很觉得恐怖。我想如果中国有战前的德意志一半强,不知国民性是怎么一种颜色。现在是世界上出名的弱国,南北却还没有议和,〔3〕打仗比欧战更长久。
现在还没有多人大叫,半夜里上了高楼撞一通警钟。日本却早有人叫了。他们总之幸福。
但中国也仿佛很有许多人觉悟了。我却依然恐怖,生怕是旧式的觉悟,将来仍然免不了落后。
昨天下午,孙伏园〔4〕对我说,“可以做点东西。”我说,“文章是做不出了。《一个青年的梦》却很可以翻译。但当这时候,不很相宜,两面正在交恶〔5〕,怕未必有人高兴看。”晚上点了灯,看见书脊上的金字,想起日间的话,忽然对于自己的根性有点怀疑,觉得恐怖,觉得羞耻。人不该这样做,——我便动手翻译了。
武者小路氏《新村杂感》〔6〕说,“家里有火的人呵,不要将火在隐僻处搁着,放在我们能见的地方,并且通知说,这里也有你们的兄弟。”他们在大风雨中,擎出了火把,我却想用黑幔去遮盖他,在睡着的人的面前讨好么?
但书里的话,我自然也有意见不同的地方,现在都不细说了,让各人各用自己的意思去想罢。
第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