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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听罢这番话,苏岭心中如翻百味瓶,滋味莫辨,唤道:“母亲,孩儿有一事想恳请母亲同意。”
凌老夫人停步回身,苏岭道:“近日,母亲身体大好,胜之当初,孩儿想离京一趟,打点一下外阜的铺子,家里有大哥和婉玉,孩儿也放心。”
凌老夫人颌首:“你是该出去散散心,要不然天天在这房中发呆,又强颜欢笑,为娘瞧着心里也疼,你去吧,铺子的事勿需太操心,这十年来,你把生意做到了大江南北,都打着凌家的字号,委实叫为娘心里又酸又甜,现在为娘倒有个事要和你商量,不如关几处铺子,你也不必四处奔波,闲下时间来让自己轻松轻松。”
苏岭心口一暖,含笑道:“谢母亲关心,孩儿依从母亲。”
凌老夫人怜爱的为她抚了抚衣角,吩咐丫环们为少爷打点行李,又早早的派人去工部叫回长子昭德,让厨房做了一席美味,晚上一家人围坐,为苏岭送行。
事实上,每次苏岭离家,老夫人都要为他郑重的安排席宴、收拾行李,甚是细致体贴,席间又叮嘱许多话语,这一次,却没有太多说的,众人也多有沉默,只因大家都知道苏岭这次是因为去散心的,婉玉俯耳悄悄的问:“苏二哥,可将二嫂找回。”
这句话,大家都知道,只是没有说出,唯有婉玉心直口快说了出来,凌老夫人瞥了眼女儿兼儿媳妇,担忧的看着苏岭,生怕他伤心,凌昭德则伸手在桌子下面捏住了妻子的手。
苏岭只是淡淡一笑,轻轻的应了个“好”。
散席之后,原本各自归房,凌昭德挽着婉玉辞去后,苏岭没有走,而是扶着老夫人去了禅堂,这也是惯例,一则苏岭想在离家之前多陪陪母亲,二则凌老夫人也总会让苏岭在观世音菩萨座前跪下敬香,保估他一路平安,这一次,苏岭则多了一重心思,他是才知道十年来母亲天天来这禅堂诵经,除了为所有的孩子们祈祷,还是为自己护估魂灵,今天,他跪在菩萨座前,突然想起一千年后,自己随父母去寒山寺祈福,偶遇罗衣的情景。
原来,佛,真的存在。
苏岭虔诚的磕头敬香,较之往日,更为恭敬,五体投头跪拜时,苏岭在心里向佛祈求:求佛保估弟子与罗衣良缘百年。
次日一早,苏岭辞别老夫人与兄嫂,一剑一马飞驰而去,往南一程路后,苏岭勒马提缰,略一沉思,转过马头,迎着朝阳,直奔东方。
青州北界,泰山北麓,密林深岭之中,半隐一院,大门三丈,青石拔起,“和义山庄”四字嵌入石内数寸,字体刚毅遒劲,力道非凡,所见之人无不喝彩,四周松柏参天,翠色浓荫,院内居中三殿,气势恢弘,奇却奇在殿檐匾额无字,唯有乌金楠木空悬,朱檐碧瓦,精致富贵,园景胜似瑶池,一年之中百花不败,可谓人间胜地。
如此绝美仙境,不知何人有福消受?要说此人,上至朝廷庙宇,下至平民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传言十五年前,先帝宋真宗赵恒听从王钦若之建议,准备泰山封禅,让王德用先调遣八千精兵清查群山,以免有草寇奸细匿于山中,行刺圣驾,王德用发现和义山庄,奉圣旨进庄查看,当时的庄主上官惜时率全庄仆从聚集大厅待检,王德用自幼随父亲王超征战沙场,自诩武艺高超,听说上官惜时也是江湖中人,提出过招请教,上官惜时再三推却不过,两人大战三百回合不分胜负,同时解械,握手大笑,带人离去。
王德用回京后,启禀真宗,如实回复真宗,在汇报和义山庄时,只说那山庄住了一户隐世人家,性善恭温,不问人事,若强行驱逐,反而惹来百姓怨言,封禅原是祈福求吉之事,不必因为一户山野草民而惊扰百姓,真宗听从了他的建议。
初冬时分,真宗奉领百官,千乘万骑来到泰山,大礼完毕后落榻奉符行馆,想起那户山野人家,为显示自己爱民如子,亲近百姓,令王德用传来,上官惜时三叩九拜,匍匐而来,真宗大喜,与他闲聊半刻,上官惜时也熟读诗书、知晓孔孟,真宗问话时一一答复,十分得体,很得真宗高兴,当即赐予黄金百两,遣回。
此和义山庄,来历已不可考证,据说是前朝某道人为求修炼所建,时人甚以为然,因背抵泰岳,素来是僧道两家倾心之地,再者数任庄主都好潜道修行,庄中人人习武,但少有过问世事,总之传到现在,已有不少年头,当年的庄主上官惜时已经过世,现任庄主上官惜言,是上官惜时之幼弟,性情闲淡,曾娶一妻二妾,如今已是花甲年纪,膝下却无子嗣,唯有一女,闺名秋雁,是为妾生,因秋雁一枝独苗,上官惜言与妻妾都视之为掌上明珠,唯恐疼爱不周,南宫秋雁也不负众望,自小聪慧伶俐,不但琴棋书画令人精绝,而且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长到二八芳龄,更是出落得国色天香,人间美姬都不足以比论,庄中上下,都惊为天人,暗中称其为嫦娥下凡。
因上官惜言无子,所以庄中事务,秋雁也协助打理,几年下来,这么一个花样女子竟也历练出来,将诺大个庄子,里里外外料理得妥贴周到,丫环下人们都称她为“少庄主”,并不叫什么“小姐”,上官惜言时常笑道:“老夫曾埋怨上天,仅赐一女,待我福薄,如今看来,甚是优厚了,我这个女儿胜过儿子百倍,有这样的好女儿,还要儿子做甚么。”后来又因迷上修道,越发的不理事务,干脆将庄子交付给秋雁,秋雁倒也乐在其中,更加尽力尽心,从杂勤花园到侍卫武艺,事无巨细,一一过问,她又精力旺盛,态度严谨,奖罚分明,所以庄中下人对她这个少庄主比对庄主还要恭敬。
上官秋雁诚如父亲所言,才貌双全,智谋无双,将和义山庄管理得比父亲甚至伯父时还要强上几分,她心中得意,得了空闲,向父亲上官惜言道:“爹爹,我和义山庄的武师,一个个非同寻常,依女儿瞧,不比中原那些横行的绿林人物差,咱们为何要隐居于此,消磨度日,如果多在江湖上走动,也让世上知道我和义山庄的威风。”
上官惜言震惊的看着女儿,只见她眉眼之间神采飞扬,大有宝刀出鞘的光芒,缓缓摇头,道:“我儿不要胡思乱想,学武是为强身健体,并不是谋取虚名,我上官家族曾有族规,只能隐居,不能入世。”
“爹爹,究竟是什么样的族规?为什么要制定这样的族规?”上官秋雁柳眉轻蹙,又是好奇,又不以为然。
“我儿既然长大,为父不妨告诉你一件祖族秘密,原本按照族规,此秘密都是由上任庄主在临终之时,传给继任庄主,并且传男不传女,只是到你这一代,为父只有你一个女儿,你伯父亦无子嗣,为父百年之后,我这庄主之位,也只能由女儿你来继承。”上官惜言轻轻一叹,“这些年,为父很少过问庄中事宜,大小事务均由你打理,一是因为为父老矣,心力不足,只愿静修,二来,也是为父的一番苦心,你一个姑娘家,若是突然接手掌管诺大一个庄子,只怕下人不服,早早的让你插手其中,也是叫大家都知道为父的心思,这些年来,你也很不容易,不过,为父很高兴,你做得很不错,处理事务条理分明,对待下人恩威并施,看来为父也可放心了。”
上官秋雁得到父亲的夸赞,心里很是欢喜,虽然早就知道总有一天,父亲会把庄子交给自己,但是亲口听父亲说出这番话来,忍不住眉眼生辉,雄心万丈。
上官惜言说完,招手女儿,领她穿廊走巷,进入宗堂内室,关门上拴,甚是谨慎,这才缓步到案前,伸手在烛台上一摸,触动暗门,原本一堵观之无缝的墙体竟徐徐向两边分开,露出一个神龛来,其中并列端放着两个灵牌,上官秋雁上前定睛一看,一时怔住,失声道:“上官婉儿!崔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