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五月,太尉邓盛久病罢。太仆张延为太尉。
六月,以讨张角功封中常侍张让等十二人为列侯。
秋七月,车骑将军皇甫嵩征边章、韩约无功免〔一〕。
〔一〕嵩前讨张角,见中常侍赵忠舍宅逾制,奏没入之。又中常侍张让私求钱五千万,嵩不与。故二人诬奏之,遂征还,收左将军印绶,削户六千。
八月,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讨章、约。
九月,特进临晋侯杨赐为司空。
冬十月,司空杨赐薨。策曰:“司空临晋侯赐,华岳所挺,九德纯备〔一〕,三叶宰相〔二〕,辅国以忠。昔朕初载,受道帷幄,遂阶成勋,以陟大猷。
师范之功,既昭于内;弼亮之勤,亦着于外。虽受茅土,未答厥勋,哲人既殁,将谁谘度?朕甚悼焉!今使左中郎将郭仪持节追赠特进司空骠骑将军印绶〔三〕,谥曰文烈侯。”
〔一〕书皋陶谟曰:“宽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廉,刚而塞,彊而义。”此所谓九德。
〔二〕杨震、杨秉、杨赐三世三公。
〔三〕范书作“追位特进,赠司空骠骑将军印绶”,是。
赐字子献〔一〕,笃志于学,闲居教授,不应州郡之命。辟梁冀府,非其好也,因谢病去。举高第,稍迁越骑校尉、光禄大夫。灵帝初,与刘宽、张济侍
讲于华德殿〔二〕。初,张角等诳耀百姓,天下惑之,襁负至者数十万人。赐时居司徒。谓刘陶曰:“闻张角等党辈炽盛,稍益滋蔓,今若下州郡捕讨,恐惊动丑
类,遂成反乱。今欲切敕刺史、二千石,采别流民,咸遣护送各归本郡,以孤弱其党,然后乃诛其渠帅,可不劳众而定。何如?”陶曰:“此孙子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
〔三〕,庙胜之术也〔四〕。”赐遂上书言之。会赐去位,事留中。后帝徙南宫,阅故事,得赐所上奏及讲时注籍,乃感悟,遂下诏曰:“大司〔徒〕(马)杨赐
〔五〕,敦德允元,忠爱恭懿,亲以尚书侍讲〔六〕。累评张角始谋,祸亹未彰,赐陈便宜,欲缓诛夷,令德既光,嘉谋怛然。诗不云乎:‘无德不报,无言不雠。’
故褒城君孔霸,故太尉黄琼侍讲先帝,并宜受茅土之封。”赐上言曰:“臣前与故太尉刘宽、司徒张济并被侍讲,俱受三事;张角谋乱,又共陈便宜,而独蒙师傅之
泽,茅土之祚,而宽、济不蒙云雨之润。乞减赐户,以封宽、济。”上虽不听,嘉其至诚,乃封宽为遂乡侯、济子根为蔡阳侯。赐子彪忠厚有孝行,复纂其家业。
〔一〕按东观记、范书均作“字伯献”,谢承书作“伯钦”,三载互异,未知孰是。
〔二〕范书杨赐传作“华光殿”。注引洛阳宫殿名曰:“华光殿在崇光殿北。”
〔三〕见孙子兵法谋攻篇。
〔四〕孙子兵法计篇曰:“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其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李筌曰:“夫战者,决胜庙堂,然后与人争利。”
〔五〕前此赐任司徒,作“司马”,系传刻之误,故正之。
〔六〕建宁初,常当受学,诏三公举通尚书桓君章句。三公以杨震曾受欧阳尚书于桓郁,后世传其学,故举震孙赐,入侍讲禁中。
光禄勋许相为司空〔一〕。
〔一〕范书作“光禄大夫”。
十一月,张温、董卓击章、约,破之,约走金城。
是岁于后园造黄金堂,以为私藏,闭司农金钱缯帛,积之于中。又还河间置田业,起第观。上本侯家,居贫。即位常曰:“桓帝不能作家,曾无私钱。”
故为私藏,复寄小黄门、常侍家钱至数千万。由是中官专朝,奢僭无度,各起第宅,拟制宫室。上尝登永安(乐)候台〔一〕,黄门、常侍恶其登高,望见居处楼
殿,乃使左右谏曰:“
天子不当登高,登高则百姓虚。”自是之后,遂不敢复登台榭。
〔一〕据续汉书、范书删“乐”字,迳改“侯”作“候”。
三年(丙寅、一八六)
春二月,太尉张延久病罢。
庚戌,大赦天下。
三月,车骑将军张温为太尉〔一〕。
〔一〕时温驻车于长安,督讨边章、韩遂及先零羌。帝遣使就拜,三公在外自温始。
夏五月壬辰晦,日有蚀之。诏公卿举直言。
四年(丁卯、一八七)
春正月己卯,大赦天下。
二月,荥阳盗贼起。
三月,河南尹何苗击破之。以苗为车骑将军,封济阳侯。
夏,狄道人王国反。自黄巾之后,盗贼群起,杀刺史、二千石者,往往而是。
夏四月,太尉张温以寇贼未平罢。司徒崔烈为太尉。
五月,司空许相为司徒,光禄勋丁宫为司空。
秋九月,大长秋赵忠为车骑将军。执金吾甄举为太仆,因谓忠曰:“傅南容有古人之节,前在军有功不封,天下失望。今将军当其任,宜进贤理枉,以副
众望。”忠纳其言,遣弟延齎书致殷勤曰:“南容少答我常侍,万户侯不足得也。”燮正色拒之曰:“遇与不遇,命也;有功不论,时也。傅燮岂无功而求私赏
哉!”遂不答其书。忠愈恨燮,然惮其高明,不敢害,出为汉阳太守〔一〕。
〔一〕范书系此事于中平三年,通鉴从范书。
冬十月,零陵盗贼寇长沙〔一〕,太守孙坚讨破之。封坚乌程侯。
〔一〕范书桓帝纪作“零陵人观鹄”,所攻乃桂阳。三国志吴志孙坚传作“长沙区星”。通鉴从吴志。卢弼以吴志下文有“周朝、郭石亦帅徒众起于零、桂,与星相应”句,故曰区星“非长沙之贼
也,考异似误以区星即观鹄也”。按弼言区星非长沙人是,盖其起于零陵,转攻三郡之间,坚任长沙太守,而越境寻讨,致三郡肃然可证。观鹄恐系区星所遣别攻长沙者。
十一月,太尉崔烈久病罢,大司农曹嵩为太尉。
是岁渔阳人张纯反。
初,发幽州乌桓以讨叙州。故中山相张纯请将之〔一〕,不听,使涿令公孙瓒。纯忿不得将,因说故太山太守张举曰:“乌桓数被征发,死亡略尽,今不
堪命,皆愿作乱。国家作事如此,汉祚衰亡之征,天下反覆,率监子故。若英雄起,则莫能御。吾今欲率乌桓奉子为君,何如?”举曰:“汉祚终讫,故当有代之
者,吾安可以若是!”纯曰:“王者网漏鹿走,则智多者得之,子勿忧也。”遂共率乌桓作乱,故人喜悦归纯,日十余万〔二〕。
〔一〕范书刘虞传与袁纪同。而南匈奴传、乌桓传皆作“前中山太守”。按灵帝纪熹平二年三月,中山王畅薨,无子国除。然据光武十王传,畅薨,子节王
稚嗣,无子国除。则畅之后尚有节王在,其在位年数虽不详,但节为上谥,在位必不甚短。熹平二年至中平四年,不过十余载,纯又系故相,则当以袁纪为是。通鉴
亦作“故中山相”。
〔二〕范书刘虞传作“众至十余万”,袁纪必有脱误。
五年(戊辰、一八八)
春正月丁酉,大赦天下。太尉曹嵩罢〔一〕。
〔一〕范书作“夏四月”。
二月,有星孛于紫宫。
三月,少府樊陵为太尉〔一〕。
〔一〕范书灵帝纪作“五月,永乐少府樊陵为太尉”。
夏五月,叙州刺史耿鄙击王国,败绩〔一〕。
〔一〕范书系此事于四年。
初,鄙合六郡兵,将欲讨国。汉阳太守傅燮谏之曰:“使君统政日浅,民未知化。孔子曰:‘不教民战,是谓弃之。’〔一〕今率不教之民,越大陇之
危,贼闻大军将至,必万人同心,其锋难当也。万一内变,悔何及也。不若息军养德,明赏罚以教民战。贼得宽容,必谓我怯,群恶争势,其离可必。然后率已教之
民,讨离□之贼,其功可立。今不为万全之福,而就危败之祸,不为使君取也。”鄙不从。临阵,前锋果败,鄙为别驾所害。
〔一〕出论语子路。
国遂围汉阳太守傅燮。时北〔地〕胡骑数千在城外〔一〕,皆叩头流涕,欲令燮弃郡归乡里。燮子干进曰:“国家昏乱,贤人斥逐,大人以正不容于朝。
今天下以叛,兵不足守,乡里羌胡被大人恩者,欲令弃郡而归。愿大人计之,徐归乡里,率贤士大夫子弟而辅之。”言未终,燮叹曰:“汝知吾必死邪!盖圣达节。次守节〔二〕。且殷纣之暴,伯夷不食周粟而死,仲尼以为贤〔三〕。今朝廷不甚殷纣,吾德不及伯夷,吾行何之
乎?”王国使故酒泉太守黄衍说燮曰:“天下事已可知矣。先起者,上有霸王之业,下成伊吕之勋。天下非复汉有,府君宁有意为吾属师乎?”燮按剑叱之曰:“若
非国家剖符之臣邪!求利焉逃其难。且诸侯死社稷者,正也。”遂麾左右出战,临阵而死。上甚悼惜之,策谥曰壮节侯〔四〕。
〔一〕据范书补。
〔二〕成公十五年左传曰:诸侯欲立曹公子子臧。子臧辞曰:“前志有之曰:圣达节,次守节,下失节。为君非吾节也。虽不能圣,敢失守乎!”遂逃奔宋。子臧,乃公子欣时之字。李贤、胡三省注均作“曹公子臧”,误。
〔三〕论语述而曰:子贡入曰:“伯夷、叔齐何人也:”子曰:“古之贤人也。”
〔四〕周寿昌曰:“案燮未封侯,岂死后赠爵邪!”
燮字南容,北地灵州人。身长八尺,严恪有志操,威容,性刚直履正,不为权贵改节。
六月丙寅,风大起折木。太尉樊陵策罢。射声校尉马日磾为太尉〔一〕。
〔一〕范书灵帝纪以马日磾为太尉事系于秋七月。
第3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