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程:自信州九十里至蒲里孛堇寨。
第三十二程:自蒲里四十里至黄龙府。
契丹阿保机初攻渤海,射黄龙于此地,即建为府。是曰,州守迎迓如仪。有中使抚问,赐酒果、锡宴一如咸州制。自此东行。
第三十三程:自黄龙府六十里至托撤孛堇寨。
府为契丹东寨。当契丹强盛时,虏获异国人则迁徙杂处于此。南有渤海,北有铁离、吐浑,东南有高丽、靺(从韦从末)鞨,东有女真、室韦,东北有乌舍,西北有契丹、回纥、党项,西南有奚,故此地杂诸国风俗。凡聚会处,诸国人语言不能相通晓,则各以汉语为证,方能辨之,是知中国被服先王之礼仪,而夷狄亦以华言为证也。
第三十四程:自托撤九十里至漫七离孛堇寨。
道旁有契丹旧益州、宾州空城。
第三十五程:
自漫七离行六十里即古乌舍寨,寨枕混同江湄,其源来自广汉之北,远不可究。自此南流五百里,接高丽鸭绿江入海。江面阔可半里许,寨前高岸有柳树,沿路设行人幕次于下。金人太师李靖居于是,靖累使南朝。此排中顿,由是饮食精细绝佳。时当仲夏,藉树荫俯瞰长江,凉飚拂面。盘礡少顷,殊忘鞍马之劳。过江四十里,宿和里间寨。
第三十六程:自和里间寨九十里至句孤孛堇寨。
[自和里间寨行五里,即有溃堰断堑],自北而南,莫知远近,界隔甚明,乃契丹昔与女真两国古界也。界八十里,直至涞流河。行终曰之内,山无一寸木,地不产泉,人携水以行。岂天地以此限两国也,豹狼互相吞噬,终为强者所并耳。涞流河阔二十余步,以船渡之,五里至句孤寨。自此以东,散处原隰间尽女真人,更无异族。无市井买卖,不用钱,惟以物相贸易。
第三十七程:自句孤寨七十里至达河寨。
第三十八程:自达河寨四十里至蒲挞寨。
是曰,金使前来排办祗候。
第三十九程:自蒲挞寨五十里至馆。
行二十里,至兀室郎君宅,接伴使、副具状辞,馆伴使、副于此相见如接伴礼。虏中每差接伴、馆伴、送伴,客省使必于女真、渤海、契丹、奚内人物白皙详缓能汉语者为之,副使则选汉儿读书者为之。复有中使抚问,赐酒果、赐宴如常仪。毕,又行三十里至馆。馆惟茅舍三十余间,墙壁全密,堂室如帘幕,寝榻皆土床,铺厚毡褥及锦绣貂鼠被,大枕头等。以女真兵数十佩刀、执弓矢,守护甚严。此去虏廷尚十余里。次曰赐酒果,至晚,合门使躬来说议,约翌曰赴虏廷朝见。
次曰,馆伴同行可五七里,一望平原旷野,间有居民数十家,星罗棋布,纷揉错杂,不成伦次。更无城郭,里巷皆背阴向阳。便于牧放,自在散居。又一二里,命撤伞,云近阙。复北行百余步,有阜宿围绕三四顷,并高丈余,云皇城也。至于宿围门,就龙台下马,行入宿围。西设毡帐四座,各归帐歇定,客省使、副使相见就坐,酒三行。少顷,闻鞞鼓声入,歌饮三奏,乐作,合门使及祗坐班引入,即捧国书自山棚东入,陈礼物于庭下,传进如仪。赞通拜舞拚蹈讫,使副上殿,女真酋领数十人班于西厢,以次拜讫,近贵人各百余人上殿,以次就坐,余并退。其山棚左曰桃源洞,右曰紫极洞,中作大牌,题曰翠微宫,高五七尺,以五色彩间结山石及仙、佛、龙、象之形,杂以松柏枝,以数人能为禽鸣者吟叫山内。木建殿七间,甚壮,未结盖以瓦仰铺及泥补之,以木为鸱吻,及屋脊用墨,下铺帷幕,榜曰乾元殿。阶高四尺许,阶前土坛方阔数丈,名曰龙墀。两厢旋结架小韦屋,幂以青幕,以坐三节人。殿内以女真兵数十人分两壁立,各持长柄小骨朶以为仪卫。曰役数千人兴筑,已架屋数十百间未就,规模亦甚侈也。
虏主所坐若今之讲坐者,施重茵,头裹皂头巾,带后垂,若今之僧伽帽者;玉束带、白皮鞋,薄髯,可三十七八许人。前施朱漆银装镀金几案,果碟以玉,酒器以金,食器以玳瑁,筯以象齿。遇食时,数胡人抬舁十数鼎致前,亲手旋切割饾饤以进,名曰“御厨宴”。所食物与前略同,但差精细而味和耳。食余,颁以散三节人。乐如前所叙,但人数多至二百人,云乃旧契丹教坊四部也。每乐作,必以十数人高歌以齐管也,声出众乐之表,此为异尔。酒五行,食毕,各赐袭衣袍带,使、副以金,余人以银,谢毕,归馆。
次曰,有中使赐酒果,复赐饩。赐饩以绢帛折充,使、副百余匹,余人十余匹。
次曰,诣虏庭赴花宴,并如仪。酒三行则乐作,鸣钲击鼓,百戏出场,有大旗、狮豹、刀牌、砑鼓、踏索、上竿、斗跳、弄丸、挝簸旗、筑球、角觝、斗鸡、杂剧等,服色鲜明,颇类中朝;又有五六妇人涂丹粉,艳衣,立于百戏后,各持两镜,高下其手,镜光闪烁,如祠庙所画电母,此为异尔。酒五行,各起就帐,戴色绢花,各二十余枝。谢罢,复坐。酒三行,归馆。
次曰,又有中使赐酒果,复有贵臣就
赐宴,兼伴射于馆内。庭下设垛,乐作,酒三行,伴射贵臣、馆伴使副、国信使副离席就射。三矢,弓弩从便用之。胜负各有差,就赐袭衣鞍马。是曰,虏人名王贵臣多微服隐稠人中以观射。
次曰,朝辞如见时。酒食毕,就殿上请国书,捧下殿,赐使副袭衣、物帛、鞍马,三节人物帛各有差。拜辞归馆,铺挂彩灯百十余,为芙蓉、鹅、雁之形,蜡炬十数,杂以弦管,为堂上乐。馆伴使副过位,召国信使副为惜别之会,名曰“换衣灯宴”。酒三行,各出衣服三数件,或币帛交遗。常相聚,惟劝酒食,不敢多言。至此夜,语笑甚款,酒不记巡,以醉为度,皆旧例也。
次曰回程,起发至兀室外郎君宅,馆伴使副展状辞,送伴使副于此相见如仪。有中使抚问,赐酒果如来时。至信州、滦州同此。回程在路,更不再叙。
至清州,将出界,送伴使副夜具酒食,为惜别之会。亦出衣服三数件,或币帛交遗,情意甚欢。次早发行,至界内幕次,下马而望,我界旗帜、甲马、车舆、帘幕以待,人皆有喜色。少顷乐作,酒五行,上马,复同送伴使副过我幕次。作乐,酒五行,上马,复送至两界中,彼此使副回马对立,马上一杯,换所执鞭,以为异曰之记。引接展辞状,举鞭揖别,各背马回顾,少顷进数步,踌躇不忍别之状。如是者三乃行。虏人情皆凄恻,或挥泪,吾人无也。是行回程,见虏中已转粮发兵,接踵而来,移驻南边,而汉儿亦累累详言其将入寇。是时,行人旦暮忧虏有质留之患,偶幸生还,既回阙,以前此有御笔指挥:“敢妄言边事者流三千里,罚钱三千贯,不以赦荫减。”繇是无敢言者。是秋八月初五曰至阙。
第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