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彦宾为罗城使,进攻遂宁之日,左右以三处女献,皆蔚然有姿色。时公方醉,谓女子曰:汝犹吾女,安敢相犯。因手自封锁,置于一室及朝,访其父母还之。皆泣谢曰:愿太守早建旌节。彦宾曰:节非敢望,但得死而无病便是好也。其后官至观察使,年九十九无疾而卒。
古时程彦宾道的人做罗城太守,领军马到遂宁地面征讨时节。有一日,左右的军人每讨三个女儿来进与彦宾,都俊俊好模样。那早晚彦宾醉酒,和那女儿每说:你是我的女儿一般,我怎么敢下手?把三个女儿放在一个房屋里,亲自打封锁了。到第二日早起,寻他爷娘来,一个个都还他送了。那三个女儿的爷娘都啼哭谢拜,说道:愿太守早早的得功,立了贤牌,光显门间。彦宾回说:我怎么敢望那等勾当,我只愿无病老死却好,果然后头这彦宾除做观察使,年到九十九无病死了。
李谦尝岁歉出粟千石以乡人,明年又歉,人无以偿。谦即对众焚券曰:债已偿矣,不须复偿。明年大熟,人争偿之,一无所受。明年又大歉,谦竭家资,煮粥以济之。动以万计,死者复为痊之。人皆曰:子阴德可谓大矣。谦曰:何足为德。一日假寐,梦一紫衣人告之曰:上帝知汝有德及人,报在尔后。言讫而去。后谦寿百岁而终,子孙皆为显官。
古时李谦每遇岁歉,一乡人无有吃的饥荒时,出家里的米粮,散与他吃,或是熬粥舍施。有人去的米粮到明年大熟还他呵。谦对人烧券不要还纳,乡中有死丧不能丧的呵,谦出财葬了。有这般阴德,乡人都说谦多有阴功,谦说何有阴功。有一日,谦梦里见穿紫衣的人告谦:上帝知道大人有阴德,报大人后嗣荣显。果然谦到百岁死了,子孙都做显官。
古有一行路人请宿于一官人家,夜梦其家母羊来告曰:明口主人杀羊馈客,若杀之,则羊园只我孕儿肥泽,当杀我矣。我元是此家妾也,被正妻毒药杀我,我恋夫不已,变为母羊。在此家姑待一二日则当生子,请客告以素食而沮其杀我。客觉而之,然夜深不得开说。明早主人果杀羊馈客,客乃说此意于主人,宾主但哀,不忍食之。
古时有一个行路的人到一个官人家借宿,到四更鼓梦里有一个大母羊进前来告说:这主人家官人明日要宰羊接待贵客,羊圈里头只我怀羔有肥,杀时便杀我,官人可怜见救一救。我原是主人家官人的小娘子,被正娘子性儿恨互毒药杀我,我顾恋夫主,变做母羊。在这羊圈,怀羔满月,无多日便下羔儿。请大人赚说我吃素。这般告了去么,那客人却想妖,又是黑夜,不得说与主人。那主人果然杀那母羊煮熟了。第二日清早起,却把羊肉馆待他。那客人见那羊肉,才记得梦里的话,和主人家开说那里意思。主人听的这话,哀哭眼泪,都不忍吃那羊肉。佛经说死生轮回,人死便托生。
古者有一富人郭兴,凡见古器皆买之,多积家中。一日,有街中一人将尽破贴里衣来告曰:此未是宋宰相吕蒙正不做官时所服之衣也。兴闻而郎买之。又有一人将一顶破纱帽来告曰:此是晋名士陶潜漉酒巾也。兴闻而买之。又有一人将一张破席来告曰:此是鲁哀公问政于孔子时铺坐之席也。兴闻而又买之。又有一人将一个木杖来告曰:此是春秋时韩伯瑜之孝顺泣杖也。兴闻而买之。又有一人将一个瓢子来告曰:此是尧帝让位时钦赐许由之瓢也。兴闻而又买之。兴如此多买古器狼籍家中,常被人欺,不数年家甚贫穷。有一人来告:汝多积古器,有何益乎?今汝服蒙正之衣、戴陶公之巾、杖伯瑜之杖、挟哀公之席、将许由之瓢立于市,则必众人争来买之。兴果如其而往于市立焉,市人皆饮笑曰:老翁曾是富家翁也,今为一个乞食人也。此所谓运来,铁也争光;运去,黄金失色。
古时有郭兴道的人,原是财主。平生只好看古器,但见古器呵,便是破坏东西,也不问价钱多少,都买趱积。有来有一日街上有一人将一领破褶儿来说道:这个褶儿是宋朝吕蒙正宰相不得发迹时穿的褶儿。正是好古物,郭兴便买了。又一个人将一张破席子来说道:这个是晋朝高才名士陶潜漉酒的头巾,却高似吕蒙正褶儿,这郭兴又买了。又一个人将一张破席子来说道:这个是鲁国哀公孔夫子根前问政时铺的席子。郭兴又买了。又有一个人将一条棍子来说道:这个是春秋时韩伯瑜孝顺的泣杖。郭兴就买了。又一个人将一个小瓢儿来说道:这个是尧皇帝让位时,钦赐许由的瓢儿。郭兴也买了。这般胡买古器多趱积家里,这郭兴常被人欺弄他。不到几年,家道贫穷,艰难过日月。一个人来特故唝他说道:你多买下古器来,如今穿者吕蒙正的褶儿、戴者陶潜的头巾、拿者伯瑜的泣杖、侠者哀公的席子、腰里带者许由的瓢儿,到街上站呵,众人必来争要买这古器。这郭兴信他说,却是那般扮妆到街上站的时节,傍边众人欺弄他说道:这老的在前是好财主人家,如今做一个叫化的人。阿的便是运来铁也争光,运去黄金失色。
宋人有好行仁义者,三世不懈。家无故黑牛生白犊,以问孔子,孔子曰:此吉祥也。以荐上帝,居一年,其父无故盲,其牛复生白犊。其父复令其子问孔子,孔子曰:吉祥也。复教以祭。其子归致命,其父曰:行孔子之言也。居一年,其子又无故而盲。其后楚攻宋,围其城。民易子而食之,折骸而炊之。丁壮者弃城而战,死者太半。此人以父子有病皆免,及围解,而病俱愈。
宋时刘义道的人好行仁义,三世不怠。他家里一双黑牛不知怎生下一个白犊儿,便去见孔子。问孔子,答应说:这个是好祥瑞,你快杀这犊儿祭天。这个人听了这话,回到家里,就杀这犊儿祭天。住一年,刘义瞎了双眼,那黑牛又生下一个白犊儿。这刘义又教他的儿子刘惠去见孔子,问孔子,答应说:也是好祥瑞,又教祭天。刘惠回告父亲刘义,刘义说:行孔子的话。又住一年,又瞎了刘惠的眼。过了一年多,楚国军马围这宋国厮杀,宋国人民断了口粮,换了儿子吃。又砍人骨头,烧做饭吃。别的壮丁百姓战场里多一般死了,这刘义父子因这眼病在家,都免了不死。楚国军马退兵的后头,这刘义爷儿的眼依旧都好了。
元田文英禀性毒虐,婢仆有过则椎其胫骨,蹒跚行躄。至元乙亥北兵至境,箭中其胫、镞入胫骨,受苦三年而死。人以为椎胫之报。
元朝时田文英道的人,本性贷歹。家里使唤的不问男子妇人有些小过失呵,着捧锤打了胫骨,艰难走动,这般暴恶。至元乙亥年间,北兵到来厮杀时,文英被箭射,箭镞入胫骨,三年受苦,医不得死了。人都说这个是做互的报雠。
祝染,南剑剑人也。还歉岁,为粥以施贫者。后生一子聪慧,请举入学。手榜将开,忽街上人梦捷者奔驰而过报壮元榜,手持一大旗,书四字曰:施粥之报。及榜开,其子果为特科壮元。
古时祝染是南剑州的人,遇着饥荒熬粥舍施贫穷的人。后头他生下一个儿子,好聪明智能,到国子监里读书走举。黄榜开的日子,街上人梦里一个人跑马过去,说道:这是壮元的榜。他手里拿者一个大旗,写四个字:施粥之报。开了黄榜,他的儿子果然做了壮元。
朱轼尝预乡荐家贫,教学于里中。岁暮得束修,与其子归。至中途,忽见田夫械系,悲泣道侧。问其故,乃曰:春月了青苗钱,限满而不能偿,官司鞭苔己极,不若死之为愈。轼问所负几何,曰:三千五百。轼尽以束修依数奉为纳官。其人得释。邑士人刘澈累举蹭蹬省闹默祝于神,一夕梦至官府,有吏语澈曰:汝生未有微禄,而德有亏,不可得矣。澈曰:所亏何事?吏曰:尔弟负官钱,不能少助之,致使死于非命。非亏德而何?澈曰:弟不肖以致刑辟,某复何罪?吏曰:行路之人见且不忍,彼乃同气,何不动心?汝不知朱轼代纳青苗事耶?行将获阴德之报。澈觉后诣轼访其实,澈惘然自失。轼生三子,曰京官,至国子司业。曰克,曰某,皆显官。轼至八十四,无疾而卒。
古时朱轼是南丰县的人,家道艰难。聚会乡里的子弟教训,讨学课钱过活。有一日和他儿子出去时,见一个农夫压枷在路傍涕哭,轼问:你怎么啼哭?他告说:我贫穷,春月了青苗钱,限过还不得。官司每日打我,百般折倒,我要死呵死不得。轼问:你的多少?他告说:三千五百。朱轼把自家的学课钱依数纳官官司,便放了农夫。那时节一乡的人刘澈好几遭赴举中不得,到庙里祷告。那一日梦里冥府对澈说道:你平生无有禄俸,德也亏了,怎么得中举?澈告说:我有甚么亏德?冥府说:你的亲兄弟负了官钱还不得,每日吃折倒。你亲歌歌一些儿不照顾,却不亏德!澈告说:我的兄弟不肖,自家犯法,我有甚么罪辜?冥府说:你不听得一乡人朱轼贷纳青苗事么?行路的人也忍不得这般救,休道是同胞弟兄。你怎么不照顾?澈觉起来,到朱轼根前问了。轼回说:果然我这般救农夫么,怎计较冥府知道有阴德?澈听得害羞回去了。轼生下三个儿子,都做显官。轼亨富贵,到八十四岁,在家无病死了。
多婆那国在倭国东比一千里,一名龙城国。其国王舍达婆娶女国王女为妃,有娠七年乃生,大。王曰:人而生不祥,宜弃之。其女不忍,以帛里并宝物,置椟中,载船浮海。祝曰:任到有绿之地,立国成家。初至驾洛国海边,其国人之不取;又至辰韩阿浦,有老母开椟见之,小儿在焉,取养之。及壮长九尺,风神秀朗,智识过人。或曰:此儿不知姓氏,初椟来时,有鹊飞鸣,宜省鹊字以昔为氏。又鲜椟而出,宜名脱解。始以渔钓为业,养母无懈色。母曰:汝非常人,骨相殊异,宜从学以立功名。于是专精学问,兼知地理。望杨山下瓠公宅,以为吉地,设诡计潜埋砺炭于其侧。互门告云:此是吾祖业旧屋。瓠公不许,乃诉于官。官曰:以何验是汝家?脱鲜曰:我本冶匠乍出,邻乡而取居之,请堀地捡看。从之,果得砺炭,乃取而居之。南解王闻其贤,以女妻之登为太辅,委以国政。南解王将死,谓子儒理婿脱解曰:吾死后,汝朴昔二姓年长而嗣位焉。后儒理王将死,曰先生顾命也。以脱解继焉。脱解一云吐鲜,时年六十二,在位十四年薨。
日本国东北上约有一千里远近,有个多婆那国,一名是龙城国。那国王讳叫舍达婆,取那女国王的女儿做妃子,怀身直到七年才生下一个大鴠。王妖说道:人而生鴠,不祥莫甚,合当
了。这王妃心里不忍,着绢忍帛包了,连将诸般宝贝,装在樻匣。又装小船海去时,祝愿说道:随你浮到有绿地立国城家,这般分咐放他去了。初到驾洛国海边头,那国人每望见在,不去取他。又漂到新罗国阿浦道的海边,有一个贤德的老妇人见他奇开椟看,却有一个俊俊的小厮坐在里头。这妇人取将家来养活,长大了身长九尺,风彩秀朗,知识过人。有人说道:这贵儿子不知姓氏,初头樻子出来时,有喜鹊,喜鸣上下,却省鹊字做姓叫昔。又有解樻出来叫名脱解。这个人常常钓渔为业,侍奉乞养母亲,这些儿邋遢至诚孝顺。一日母亲说道:你是骨相灵异,不是常凡人。小不得学本事立功名,这儿子敬顺娘的言语,精详学文,兼通地理。望见杨山下瓠公的宅子,自想好处,便要占住。暗暗的诡诈计较,拿将磨石和炭,黑夜到那瓠公的宅子,悄悄的墙底下堀土埋了那砺炭。俊头却到他门上说道:你这房子是吾祖宗住的旧房儿,你怎么偷住我家?瓠公坚执不许,昔脱解就告官,官府问脱解怎么知道你祖宗傅下的旧房儿?脱解告说:小人原系铁匠子孙,近来间搬住邻卿空家。有来,请官府遍掘土地,看一看便知道事实。官府从他说:教人掘地,果然得了砺炭出来,官府就断与他房子住坐。那早晚新罗南解王听得他贤德,就取他来做驸马,除做大保职事,教他全管国政。南解王病重临终时,叫他儿子儒理和驸马昔脱解,遗命说道:我死的后头,你两个着年次相继做王。这般分咐,殁了,亲子儒理先继为王,儒理又临终,一从先生遗命把位子傅与姐夫,昔脱解。这昔脱解年到六十二,在位十四年殁了。
第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