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御魂拿来了宫女的衣服,她还是一句话不说,但是在这寂静之中我们大家都知道了今夜的不同,哥哥也收起了一贯的笑容,我们即将要开始的不是回程,而是流浪的旅途。我们与死士不一样,我们消失以后,一定会有人在最快的速度将我们追回来,在去往止国的路上一定是重重埋伏,我们只能在各处流浪,最后悄悄的回国。
那夜,宫里四处笙歌,在新年的盛宴上,红色的灯笼映得所有人的面颊都成了枫红色,哥哥坐在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而我则与女眷坐在一起,躲在重重的竹帘之后,我没有吃任何的东西,哥哥也不饮酒,只是端着手中的茶,幸好,没有任何人关心我们。
我抬起头,三皇子坐在尺国皇帝陛下的身边,低着头,一语不发的饮酒,他的对面的临时的竹帘里,正是一脸笑意的碧荷,碧荷的脸圆润了许多,看起来没有了公主的凌厉之气,反而格外的温柔。见我望向她,她就着那浅浅的笑意,看着我,就像看着自家的妹妹,我也笑了笑。哥哥做了那么多事之中,对不起的人很多,但我独独觉得碧荷最可怜。
院里很热闹,全世界的政界都很相似,这种时候,觥筹交错中,都是虚伪的面具,却让上位者乐此不疲。熏香和着酒香飘荡在整个空间里,我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很很累,不过不能睡,不能躺下,因为,今天,是我和哥哥人生中的重要时刻啊。我突然想看看哥哥,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了。
“雪然公主,我家公主请你移驾碧泉宫。”环儿的声音打断了我,环儿是碧荷身边的贴身宫女,这些年来,碧荷公主和哥哥的事,她没有少参与的,所以我倒是挺放心她的。
碧泉宫并不遥远,只是要经过一片小小的梅林,这个时候,正是梅花开得最好的时候,馥郁的花香渐渐冲淡了那股醉人的酒气。环儿领着我走了一段,就叫我自己先走,我不疑有他,独自进了梅林深处,果然,在梅林里,有一个人等着我,却不是碧荷,是三皇子,我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总觉得今天哪里不太一样。
“然然,过来”三皇子招了招手。我本不想过去,但也不能拒绝。就不情愿的过去了。“然然,你怎么这么一副脸啊,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没”
“心情不好?”
“没”
“那过来。”他的笑有些孤单,让人不忍拒绝。我一过去,他就拉着我的手,像平时一样,还摸摸我的头发。“今天。”他吸了一口气,“今天你们要走了吧。”
这件事他知道了,怎么办?他会阻挠我的计划么?一瞬间我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包括就在这里把他放翻。却在下一刻被他紧紧拥在怀里。
我蒙了,彻底的蒙了。
我听见他的呼吸就在我的耳边,他低头把脸埋在颈窝。
“放你走,我真舍不得。”他笑了笑。“不过你走了可就别回来了,回来了我就不把你放回你哥哥身边了。呵呵。”
他抬起头,脸上的笑容很明媚。
我想,他是不是,喜欢上我了?不是那种喜欢,而是碧荷喜欢哥哥的那种喜欢。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加印证了这一点,他轻轻的吻上了我的眉间。
突然,下起了雪,雪花飘落在额头上的感觉,像极了他吻我的感觉。而他这时已经推开了我,很快的转过身去,“快走吧,你哥哥在等你。”
我愣愣的,对,我要走了,我该走了。可是,面前的人,相处了几年的人,那个每每陪在我身边的人,我突然好舍不得。
我的眼眶突然湿润了,为什么?为什么心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鼻子也酸酸的。
身后的人平静的说,“然然,你迟早会被你哥哥伤害的,我不忍心,若是你能回到这里,我定然不会辜负你。”
那时,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个承诺,只是他舍不得我而已,正如我也舍不得他一样,却全然没有料到后来的一切。
再见,梅林,对不起,三皇子,我一直没有说,其实我也很喜欢梅花。
哥哥在梅林的尽头等我,看他的样子,相必也知道了三皇子知道了我们计划今夜离开,但是他为什么那么笃定三皇子不会出卖我们?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我突然明白了,或许,他早就知道了,不,或许这一切就是他安排的。他利用碧荷,他利用我利用三皇子,同样的招数罢了。
坐在马车上,我拉紧了披风,把头埋在自己的手臂里。身边正是哥哥,他也一句话不说,一起都瞒不过他的。我知道。我倚在他的身上,虽然冰冷,但是别无选择,一开始就是这样了,以后,也必须是这样的。
朱红色的大门离我们越来越远,宫外的气息格外的清轻。我长舒了一口气。
“然然,这么快就放心了么?”
“没有,只是,离开了这尺国的皇宫,觉得离那些肮脏的东西远了。”我想了想,“虽然,我知道,自己也不干净。”
“呵呵,其实止国的皇宫也是一样的哦。”“不,是更加的肮脏。”
马车停了下来,御魂在外面毕恭毕敬的说,“主人,到了。”
这是一个小渡口,只有一叶小舟停着。“主人,御魂先行一步。”
御魂的身影消失在雪地里,哥哥扶着我进了小舟。小舟里各种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连防寒的被子都有。
“哥哥,御魂去了哪里?”
“御魂要去引开那些即将追来的人,若是功成,我定将好好的为她记功的。”
我噤了声,无话可说,一瞬间,安静的很尴尬。
“然然,你心软了么?”
我不敢看他,盯着御魂消失的方向,淡淡的说,“她,陪了我很多年。”
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流水的声音一直在四周环绕。转过身,哥哥的脸近在咫尺,舟里只有一床被子,我和他一同睡了,我已不记得上一次和哥哥睡是什么时候了,大概是开始嫌弃他身上碧荷的味道的时候吧。
哥哥突然把手伸出来抱住了我,很自然的。可我的心跳却失去了惯有的频率。连呼吸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哥哥,就这样真是的躺在我身边,至少,在这个时候,是完完全全的属于我的。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一瞬间,竟然想亲他的额头。但是,理智告诉我不可以,我忍住了,只是回抱住了他,他立刻醒了,我就装睡。
他看来没有怀疑什么,我这才安下心来。听见他的呼吸又均匀起来,我突然觉得自己好肮脏,面对着哥哥,却在想这种事情。恶心的自己都想吐。
我们在舟上随波漂流了三天,也不知道在哪里了,只知道是一个集市就上了岸。简单的伪装了一下。更像是普通的兄妹。
哥哥说,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敌人怎么会知道。
然后我们就开始了流浪的生活。
我们在集市上买了一些东西,问清了所处的地方,开始向止国进发。我们没有买马,因为这样太过于招摇,就仅仅靠步行,我们将翻越千山万水,回到家园。
一路上,我们打猎,吃自己烤出来的东西,我以前竟是不知道的,哥哥对于江湖上的事情十分的熟悉,就好像他本来就是一个浪子似的。我们穿过丛林,涉过小溪,路过集市,没有丝毫的害怕,没有丝毫的窘迫,我知道,我们在逃亡,我也知道,这也许是我们唯一的自由时光了。
我们坐在悬崖上,山风吹乱了头发,停下来歇脚而已,只不过这风光,真的是十分的惬意。哥哥看着前方,眼睛里尽是笑意,真正的笑意。
“哥哥”莫名奇妙的,我喊了他。
“然然,你看,那就是止国的锦绣河山。”他站起来,“总有一天,他们都是我的,我要让他们,我的手里,变成盛世天下!”
这样的哥哥,真的好迷人。
“到时候,然然会看着的。”我笑了笑。
下山的时候,路上突然出现了许多的白色的花,香气馥郁,让人很舒心。我随后摘了起来,没过一会儿,竟然有了一大把。
“哥哥,这是什么花?”
“应该是叫无名的吧,我在书册上看到过,只在止国的边境上生长。”
“无名,无名,我要给它改名字。”“哥哥你说叫什么?”
“随便你。”
我想了想,就叫“知子花吧,知己的知,你看,它长得好像栀子花啊,但是仔细一看又不是。”
“好,那就叫知子”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我没有告诉哥哥,希望这花的名字只有我们知道,知道哥哥的人,只有我就好了。
第6章逃亡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