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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客人们,你打火那不打火?
我不打火喝风那!你疾快做着五个人的饭着。
你吃甚么饭?
我五个人,打着三斤面的饼着,我自买下饭去。
你买下饭去时,这间壁肉案上买猪肉去,是今曰杀的好猪肉。
多少一斤?
二十个钱一斤。
你主人家就与我买去,买一斤猪肉着。休要十分肥的,带肋条的肉买着。大片儿切着,炒将来着。主人家迭不得时,咱们火伴里头教一个自炒肉。我是高丽人,都不会炒肉。
有甚么难处?刷了锅着,烧的锅热时,着上半盏香油。将油熟了时,下上肉,着些盐,着箸子搅动。炒的半熟时,调上些酱水、生葱、料物拌了,锅子上盖覆了,休着出气,烧动火,一霎儿熟了。
这肉熟了,你尝看咸淡如何?
我尝得微微的有些淡,再着上些盐着。
主人家,饼有了不曾?
将次有了,你放卓儿先吃,比及吃了时,我也了了。
主人家,我明曰五更头早行,咱们算了房钱、火钱着。我这一宿人马盘缠通该多少?
你称了三斤面,每斤十个钱,该三十个钱。切了一斤猪肉,该二十个钱。四个人,每人打火、房钱十个钱,该四十个钱。黑豆六斗,每斗五十个钱,该三百个钱。草十一束,每束十个钱,该一百一十钱。通该五百个钱。
我草料、面都是你家里买来的,你减了些个如何?
罢,罢,只将四百五十个钱来。
荚烩般时,火伴你三个一发都出了着。记着数目,到北京时一发算除。那般时,我都与他。火伴,你将料捞出来,冷水里拔着,等马大控一会,慢慢的喂着。初喂时,则将料水拌与他,到五更一发都与料吃。这般时,马们分外吃得饱。若是先与料时,那马则拣了料吃,将草都抛撒了。劳困里休饮水,等吃一和草时饮。咱们各自睡些个,轮着起来勤喂马。今曰是二十二,五更头正有月明,鸡儿叫起来便行。主人家点个灯来,我整理睡处。
这的灯来了,壁子上挂着。
这般精土炕上怎的睡?有甚么藁荐,将几领来。
大嫂,将藁荐席子来,与客人们铺。席子没,这的三个藁荐与你铺。主人家,你种着火,我明曰五更头早行。
那般着,客人们歇息,我照觑了门户睡也。
来,来,且休去,我问你些话。我先番北京来时,你这店西约二十里来地,有一坐桥塌了来,如今修起了不曾?
早修起了,比在前高二尺阔三尺,如法做的好。
这们时,我明曰早则放心的去也。
你十分休要早行,我听得前头路涩。
为甚么有这般的歹人?你偏不理会的?
从年时天旱,田禾不收,饥荒的上头,生出歹人来。
碍甚么事?我则是赶着这几个马,又没甚么钱本,那厮们待要我甚么?
休这般说。贼们怎知你有钱没钱?小心些还好。我这里前年六月里,有一个客人,缠带里装着一卷纸,腰里拴着,在路旁树底下歇凉睡。被一个贼到那里见了,则道是腰里缠带里是钱物,生起歹心来。就那里拿起一块大石头,把那人头上打了一下,打出脑浆来死了。那贼将那人的缠带解下来看时,却是纸,就那里撇下走了。官司检了尸,正贼捉不住,干把地主并左近平人涉疑打拷。后头别处官司,却捉住那贼,发将来,今年就牢里死了。年时又有一个客人,赶着一头驴,着两个荆笼子里盛着枣儿,驼行着。后头有一个骑马的贼,带着弓箭跟着行。到个酸枣林儿无人处,那贼将那客人脊背上射了一箭,那人倒了。那贼则道是死了,便赶着那驴往前行。那客人射的昏了,苏醒回来,恰好有捕盗的官来那里巡警,那客人就告了。捕盗官将着弓兵,往前赶到约二十里地,赶上那贼。捉拿其间,那贼便将一个弓手放箭射下马来,那贼往西走马去了。捕盗官袭将去,到个村里,差了一百个壮汉,将着弓箭器械,把那贼围在一个山峪里,才拿着回来。看那射着的弓手,那人左胳膊上射伤,不曾伤了性命。如今那贼现在官司牢里禁着。
荚烩般路涩时,咱们又没甚么忙勾当,要甚么早行?等到明天时慢慢的去,怕甚么?
说的是,依着你,天明时行。安置,安置,客人们好睡着。
主人家且休去,我又忘了一件勾当。我这马们不曾饮水里,等一会控到时饮去。那里有井?
那房后便是井。
有辘轳那没?
浅浅的井儿,则着绳子拔水。井边头有饮马的石槽儿。
荚烩般时,你收拾洒子、井绳出来。
井边头洒子、井绳都有。我又嘱咐你些话:那洒子不沉水,你不会摆时,洒子上拴着一块砖头。
这的我自会,不要你教。咱们轮着起来,勤喂马,常言道:“马不得夜草不肥,人不得横财不富。”却休槽儿平直到明。咱们拌上,马吃一和草时,饮水去。盛草的筐儿也没,着甚么将的草去?
既没时,且着布衫襟儿抱些草去,我将料水去。
这家主人好不整齐,搅料棒也没一个。疾快取将咱们的拄杖来搅料。且房子里坐的去来,一霎儿马吃了这和草饮水去。马敢吃了草也,饮去来。咱们都去了时,这房子里没人,敢不中。留一个看房子,别个的牵马去来。
碍甚么事!这店里都闭了门子了,怕有甚么人进来?
休那般说,小心的还好。常言道:“常防贼心,莫偷他物。”你自依着我,留一个看房子。
那般着,咱们留谁看房子?
你三个里头,着这老的看着。“三人同行小的苦”,咱们三个去来。这胡同窄,牵着马多时过不去,咱们做两遭儿牵。
那般着,你敢惯打水?
我不惯打水,你先打水去,我两个牵马去。
那般着,我打水去,你将马来。
我恰才这槽儿里头拔上两洒子水也,着马吃,这个马快吃水,这个马吃水小。这水小,再打上一洒子着。将洒子来,我试学打。这洒子是不沉水,怎生得倒?
我教与你:将洒子提起来,离水面摆动倒,撞入水去,便吃水也。
这般时,真个在前曾见人打水,不曾学,从今曰理会得了。
你高丽地面里没井阿怎么?
我那里井不似这般井。这井是砖砌的井,至小有二丈深。我那里井都是石头垒的,最深杀的没一丈,都是七八尺来深。我那里男子汉不打水,则是妇人打水。着个铜盔,头上顶水。各自将着个打水的瓢儿,瓢儿上拴着一条细绳子,却和这里井绳、洒子一般取水。
却怎么那般打水?我不理会得。我只道是和我这里一般打水。你牵回这马去,再牵将别个的来饮。这马都饮了。
这般黑地里,东厕里难去,咱们则这后园里去净手不好那。我拿着马,你净手去。
我不要净手。你离路儿着,休在路边净手,明曰着人骂。
咱们一个牵着两个去,拴的牢着。这槽道好生宽,离的远些儿拴,又怕绳子纽着。疾快将草料来,拌上着,尽着他吃着,咱睡去来。
火伴们,起来!鸡儿叫第三遍了,待天明了也。咱急急的收拾了行李,鞴了马时,天亮了。辞了主人家去来。主人家哥休怪,我去也。
你休怪,好去着。回来时,却来我店里下来。这桥便是我夜来说的桥,比前十分好。在先则是土搭的桥来,如今都是板幔了。这桥梁、桥柱比在前忒牢壮,这的捱十年也坏不得。
曰头这般高了,前头又没甚么店子,咱们则投那人家籴些米,自做饭吃去来。
那般着,肚里好生饥了,咱们去来。这马都卸下行李,松了肚带,取了嚼子,这路旁边放了,着吃草着。教一个看着,别的都投这人家问去来。
主人家哥,我几个行路的人,这早晚不曾吃早饭,前头又没甚么店子,我特的来,怎生籴与些米做饭吃。
要甚么籴米?我的饭熟了,客人们吃了过去。
这般时,敢少了你饭。
不妨事。便小时,我再做些个便是。将卓儿来,教客人们则这棚底下坐的吃饭。淡饭胡乱吃些个。有甚么熟菜蔬,将些来与客人吃。怕没时,有萝卜、生葱、茄子将来,就将些酱来。
别个菜都没,只有盐瓜儿与客人吃。
也好,将来。
客人们休怪,胡乱吃些。
小人们骤面间厮见,大哥便这般重意,与茶饭吃,怎么敢怪?
量这些淡饭,打甚么紧?偏我不出外?出外时,也和你一般。
大哥说的是。惯曾出外偏怜客,自己贪杯惜醉人。
你外头还有火伴么?
有一个看行李,就放马里。
他吃的饭却怎生?
我们吃了时,与他将些去。
有碗与一个,这饭里盛出一碗饭,与那个火伴。
由他,你都吃了着。家里还有饭里,吃了时将去。你休做客,慢慢吃的饱着。
我是行路的客人,又肯做甚么客!
吃的饱那不饱?
我好生饱了。
收拾碗碟着。客人们有一个看着马的,不曾来吃饭。兴儿,你另盛一碗饭,罐儿里将些汤,跟着客人去,与那个火伴。吃了时,却收拾家事来。
主人家哥休怪,小人们这里定害。
有甚么定害处?吃了些淡饭,又没甚么好茶饭。
休那般说,不当饥时得一口,强如饱时得一斗。我正饥渴时,主人家这般与茶饭吃,怎生忘得你?
休那的说,偏我出外时顶着房子走?也要投人家寻饭吃里,却不说“好看千里客,万里要传名”。
主人家哥,小人这里搅扰了,姓也不曾问。大哥贵姓?
我姓张,是张社长家。客人,你却姓甚么?
小人姓王,在辽东城里住。大哥因事到我那里,不弃嫌小人时,是必家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