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爷爷对于小清照教育的科学性还体现在对她的教学内容的灵活性上,本来,对于这样一个女儿家能够毫无顾忌的将她从闺房中解放出来使之接受教育就是一种壮举了,而且还开明到使之接受的几乎与男孩子无异的教育,这是何等的胸襟与卓识呀!
此时小清照的案头摆的,不仅仅只是让女儿家对于浩瀚的中国文化浅尝辄止的《女儿经》《女小儿语》之类的带有禁锢色彩的无聊文字,而是前至《论语》、《中庸》,后至“唐诗宋词”,无所不包,甚至爷爷一时兴起还会给她讲起天下时局,讲起自己的老师,偶尔还会发一两句牢骚,就是这种天马行空的,毫无顾忌的教育形式,使小清照的性格由原来的开朗一下变为豪放,天性全部爆发出来,甚至出现了些矜持与豪爽并存、庄重与冒险兼有男孩子气,对她今后的自由发展全面铺开了道路。
有了爷爷的默许和放纵,再加上父亲又长年不在身边,小清照表现出了对大自然超强的感知能力和冒险精神。
有时候她会独自一人静静的呆坐在碧波荡漾的大明湖畔,任那柔软的柳条拂过水面再拂过她的眉梢;看着那洁白的“水芙蓉”钻出水面然后一天天的老去,慢慢的飘落,随水远去,时光的流逝中留下一声轻轻的叹息;不过巨大的荷叶下偶尔蹿出的鸭鹅可能还会惊得她的失声尖叫,就是在这样的一静一动中她的性格就像时光老人手里旋转的“泥陶”逐渐的成型……
要说在这一段无拘无束的时光里,最让她记忆深刻的还应该是与伙伴们泛舟大明湖上的场景,尽管她就长在碧波荡漾的湖畔,但这样的情景并不太多,也就是在端午节或者老家的堂兄妹们到一块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通常还会有一两个家仆陪同,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兴致,而且通常这时候她骨子里的冒险精神最大限度的爆发出来,经常在她的要求下一行人会忘记了回家,直入“藕花深处”而忘记了“归路”,天边夕阳西沉,暮色笼罩四周,家人几乎要慌了神,而她却乐此不疲,没有丝毫惧色。
由此看出,幼时的李清清照性格包含着许多无拘无束的成份,而且极具冒险精神,很有男孩子的个性,用现在的审美观点看,小清照的性格很有“中性色彩”,就像今天到了哪里都会引来一片尖叫声的“超级女声”——李宇春,女性的柔美和男性的阳刚兼而有之,现在看来,这样的女孩比起传统的的小家碧玉型的可能具有了很多性格优势,但在那时,一个女孩子家要是整天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了可就要招来周围人的非议了,随着小清照这种性格的愈演愈烈,最初引起注意的还是她偶尔才回次家的父亲李格非!官场的沉浮和世事的历练养成了他敏锐而细腻的个性,使他对世事的复杂难料和人心的叵测早就体会深切了,如果再这样任凭小清照的性格无所顾忌的发展下去绝对不是件好事情,甚至会是一场灾难,于是他决定要采取一些措施了!
经过再三思量,他觉得目前首先要做的就是改变小清照的处境,之所以这样说并不是他对父亲担当照顾小清照的能力有什么怀疑,而是爷爷奶奶对于小清照的溺爱实在让他看不下去了,在这一点上父母可能没有错,但对于一个成长中的孩子来说,一个完整的家和父母的疼爱似乎更加重要,有了这个突然的想法之后,他的内心深处突然萌发出一个新的念头来。
李格非的一个念头
其实说是新的念头并不确切,因为这个念头已经在李格非的脑海里萦绕了很长一段时间了,至少这段时间是这样。
在此之前的几年间,李格非由于工作出色,早已是名声在外,加上父亲原来的门生以及旧友的举荐,恰逢朝廷所直属的国子监对面向社会招收官吏,总之所有的好事都恰好被运气不错的李格非赶上了,他从原来的一个州县小官一下被破格提拔为国子监的“太学录”,当然运气归运气,这与他平日里的努力和谨慎的做人态度也是密不可分的。
做了朝廷的直属命官后,李格非的视野一下开阔起来,在他潜心治学、扎实工作的同时他不得不接触各式各样的社会名流,而且有些应接不暇、眼花缭乱的感觉,同时他的突然出现也吸引来了许多人的目光,许多各怀心事的人开始在他身边晃来晃去,有官职不如他的有献媚倾向的,也有官职高与他许多的表示欣赏的,总之各色人等依次出现,尤其是在三年之后他的官职再一次升迁之后,这种情况愈演愈烈。
刚入太学时,李格非做的只是一个“负责执行学规,检查和处分学生违规状况”的“政教”之类的闲杂工作,这次升迁他已经能够跻身到“太学”里的上层机构里(学正),开始负责太学里的全面工作,并兼有“客座教授”的职责,同时他的名字也开始在皇上耳旁有了一定的出现频率,不是很高但也不得不引起听者的注意了。
更让有些人感兴趣的是,这个才华横溢、办事稳重、不风流但倜傥的新学正在几年前妻子去世后竟仍然是孑然独身,相信以他各方面的条件以及正值壮年的年龄对于“续娶”之事不会不想吧?再说了,在那个男人三妻四妾的时代“丧偶续娶”本就不是大不了的事,这个念头一定会在李格非的身体里蠢蠢欲动了吧?于是很多人由暗示到提示,甚至有人感觉这样藏着掖着极不过瘾,干脆就摆在桌面上谈起来,绞尽脑汁的将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甚至于素为谋过面的大表姐、二表姨之类的拉出来,跟晒衣服似的翻来覆去的赞美一番,只给李格非留下“非她不娶”绝对是你的终身遗憾的思维定势,就差说到如果你不娶她肯定是你生理有问题了。
每天就有这么几个人老是在耳边跟炒豆子似的翻来覆去地讲,李格非不动心都不行!其实,在李格非的内心深处早就想到过这个问题,的确在那个时代里这本身就不是个问题,之所以一直没有当作大事来办一是因为这些年还未彻底从丧妻之痛中摆脱出来,太过仓促恐怕对不起亡妻王氏,所以一直靠全身心的工作来麻痹自己转移伤悲,再就是,从内心深处他还极其放心不下的就是女儿李清照,他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给小清照带来伤害,他实在还没想好将来怎样安顿这个无辜的孩子!他做梦都想给这个天赋极高的骨肉创造良好的成长环境,从这一点来说,重新组建家庭是个极其冒险的决定。
不过,也就是在突然之间,他的决定改变了!他要重新组建一个家庭,理由有许多,是在他深思熟虑之后得出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绝对与那些人整天的在他耳边聒噪无关。
这看似情理之中的决定要执行来有一关是不好过的,那就是自己的女儿,尽管这个决定的很大考虑都是围绕着她的,但他不知道当事实摆在面前时这个八岁的孩子会有什么反应,尽管她还是个孩子,但她的早慧决定着李格非必须遵循这个孩子的感受,她是自己这个世界最亲的人了,她幼小的童年已经经历过本不应属于她的不幸了,这一次绝对不允许她再受到伤害,在一番深思熟虑后,李格非决定找女儿好好的谈一下。
大明湖月夜
那是一个初秋的夜晚,空气里飘荡着些许寒气,八岁的小清照被父亲宽大的手掌挽着,静静地走在涨满了水的大明湖畔的堤岸上,这次回来父亲明显的很沉默,这不得不引起本来就生性敏感的小清照的注意,而现在,一向活泼好动的小清照出乎寻常的安静又不得不引起了父亲李格非的注意。
“怎么不说话呀?”父亲问。
“在想事情。”小清照安静的回答。
“在想什么呢?”
“在想这里为什么这么安静,风也没有声音!”
父亲会意地笑了,他将小清照揽入怀里,坐在了河边的一块青石上,望着荷叶轻轻晃动的湖面,若有所思地道:“是呀,不过,越是平静的事物表面可能内心深处越不平静呀!”
小清照不能全部明白父亲的一语双关,但她还是听懂了大部分,她没有言语,她知道父亲是有事要对自己讲,于是望着从天而降的月华覆盖的碧绿的湖面更加沉默了。
“或许你的生活里该有一个人照顾你了,当然这个人不是我,也不是你的爷爷奶奶……”父亲说得吞吞吐吐,尽管他此前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真正面对女儿这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时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是父亲要给我娶个后母吗?”小清照突然问。
这个问题让李格非大吃一惊,“后母”这个刺耳的名词让他的心一阵刺痛,他忍痛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是小伙伴们说的,他们说,如果我有了后母就不会是没娘的孩子了,父亲,你为什么不给我娶个后母?我好想有个后母吆,你放心,我会听她的话的……”
李格非彻底的震惊了,女儿清澈的眼睛里流露着渴望,原来很久以来自己的顾虑重重给幼小的女儿带来的竟然是伤害,他一把将女儿弱小的身子搂在了怀里,眼睛里留下了自失去妻子以来的第一滴泪水。
这时一阵轻风吹来,拂过湖面,散发着银色光辉的巨大的荷叶鳞次栉比的沿着风的方向摇动着,除此之外还是一片静谧。
第5章 轻飘飘的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