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分
蔡邕《独断》曰:羣臣与天子言,不敢指斥,故呼在陛下者而告之,因卑达尊之意也。及羣臣士庶相与言,曰殿下、阁下、执事之属,皆此类也。段成式《酉阳杂俎》云:秦汉以来,于天子言陛下,皇太子言殿下,将言麾下,使者言下、毂下,二千石长史言阁下,父母言膝下,通类相与言足下。此蔡所言,盖已详而有等矣。然予观秦汉间卑对尊者亦称足下,如《史》谓大王足下者是也,则非特通类相与者之言也。
朕,古者上下通称,如皋陶对禹曰朕言惠,可底行,两钞本皆误作绩。屈平曰敖朕辞而不听是也。蔡中郎以为两钞本皆作谓。至秦,天子独称之。予尝以为汉以后,臣之称亦止施于君前,而相与言犹或卿之,若蔡邕谓顾雍曰卿必成远至。案《三国志。吴志。顾雍传》注引《江表传》作卿必成致,今以吾名与卿。孙楚参石苞骠骑军事,初至,长揖曰天子遣我参卿军事,陶渊明曰我醉欲眠卿且去矣,如此之类甚众。隋以来不复卿称,惟人主呼其臣则卿之,分上下定矣。
秦汉时人自称犹曰臣,天子呼公卿亦曰君。后则不然,惟对君则称臣。然今之人呼他人犹曰某君云者,以君之称加于人,非不恭也。今世人见称公则以为重己,称为君则为轻己,不知何谓。
古人有曰仆马原本作曰,从两钞本改,《说郛》钞本同。走者,称谦损原本作逊,从两钞本改。旧钞《说郛》同。也。夫自况曰仆,非不卑也。称人曰君,又斥云足下,非不恭也。常观唐贤如韩退之,凡与人书,遇尊者则曰阁下,与在下者多云某君足下,而又称曰仆。以退之之才识,所言宜不苟者。岂习俗之变,不能易耶?
旧制凡入两府,许荐馆职试出身、任监司者各一员。枢相王公德用自莆田原本作圃田,两钞本同。据《宋史。地理志》改。复召入,长宥密。疑当作枢密。有干荐馆职者。王曰:以君进士登科,所荐应合两钞本均无合字。格矣。然某武人,素不阅书,若奉荐则色叫矣。世以为知言。盖今人以事理不相当为色叫。
学术
大舜有大焉,善与人同。禹闻善言则拜。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夫充季路喜过之心,则可以为禹。充禹两钞本均无禹字。拜言之心,则可以为舜。圣人何远哉,两钞本均作也。善充其所为而已矣。
荀卿子曰: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故常以谓礼义出于圣人之伪。能伪然后能为圣人,能为君子。呜呼,卿所论以治人者独曰礼义,是以伪教人也!又使知性之本恶,若恬于性而耻乎学,伪则奈何?是祸天下之言也。至于《非十二子》,则子思、孟轲在焉。此韩愈氏醇疵之辨与?然可谓大疵小醇也。
庄周号为达观,故能齐万物,一死生,至于妻亡则鼓盆而歌。夫哀乐均出于七情,周未能亡情,强歌以遣之,其累一也,奚为是纷纷与?扬子云云荡而不法,信知言哉!
欧阳文忠公《答李翊论原本无论字,鲍本同,从《言行录》补。性书》:性非学者之所急,而圣人之所罕言也。或因而及焉,非为性而言也。文忠虽有是说,然大约谨两钞本亦作谨,《言行录》作御名二小字。所习与所惑《言行录》作感。及率之者,以孟、荀、扬之说皆为不悖,此其大略也。临邛《言行录》作岐。计都官用章谓予曰:性,学者之所当先,圣人之所致《言行录》作欲。言。吾知永叔卒贻后世之诮者,其在此书矣。
予幼时,先君日课令诵《文选》,甚苦其词与字难通也。先君因曰:我见小宋说手钞《文选》三过,方见佳处。汝等安得不诵。由是知前辈名公为学,大率如此。
集贤张君房字尹原本有才字,从两钞本删。案《默记》作字允方。方,壮始从学。逮游场屋,甚有时名。登第时年已四十余,以校道书得馆职。后知随、郢、信阳三郡。年六十三分司归安陆,年六十九致仕。尝撰《乘残钞本误作集,案《宋。艺文志》与此同。异记》三编、案《宋史》应作三卷。《科名定分按《宋志》作分定。录》七卷、《儆戒会蕞》钞本作最。五十事、《丽情集》十二卷,又《潮原本、残钞本作朝,从钞本改,《宋志》同。说野语》各三篇。洎退居,又撰《脞说》案《宋志》应作《搢绅脞说》。二十卷。年七十六,仍着诗赋杂文。其子百药尝纂为《庆历集》三十卷。予惟《荟蕞》、钞本作会最,残钞本作会蕞。《丽情》外,昔尝见之,富哉所闻也。
令狐先生尝读书万卷,自有《万卷录》。余尝见之,乃知先生于世闲书无所不见。先生所着《易疏两钞本均作说。精义》、《晋年统纬》、《世惣乐要注》、《默书谗髓》、《琴谱》、《兵途要辖》。余为儿童时,先君令暴书,见《世惣》、《统纬》等书。后又从同堂兄声伯(上艹下巳)假所传《易说》、《琴谱》、《谗髓》以观焉。两钞本有自字。余访诸里人,盖鲜有知者。
经义
《书》之为书也,本诸君臣而已,然治内之政存焉。《诗》之为书也,本诸夫妇而已,然治外之事备焉。周之兴也,始于太任,太姒而已:《诗》曰:太姒嗣徽音。又曰:文王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及其亡也,灭于襃姒而已。《诗》曰: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又曰:赫赫宗周,襃姒灭之。方后妃之贤也,莫不知臣下之勤劳,求贤审官,如此而已。方艳妻之煽也,上自卿士、司徒,下至于宰膳、趣马,皆其党也。呜呼,治乱之来可不察哉!
厉王之《诗》无《小雅》,何也?曰:以监谤,而民不敢作也。何以知之?今《大雅》所载四篇而已,皆凡伯、召穆、卫武、芮伯之作也。当是时,诗未亡钞本作正,残钞本同。校云:亡字误写正。也。民畏监谤,不敢作故也。
《诗》多识鸟兽两钞本皆脱鸟兽二字。草木之名者也,然花不及杏,果不及梨、橘,草不及蕙,木不及槐。《易》之象近取诸身,爻词说卦罔不该矣,而独不言眉与领。
《传》曰: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是则二雅见王政之序也。幽王之时,《小雅》尽废,则四夷交侵,中国微矣。当是时也,女谒内盛,谗邪外兴,政教不行,先王之泽几息。故予观《宾之初筵》、《匏叶》作,则《鹿鸣》废矣。《頍弁》、《角弓》作,则《棠棣》废矣。《谷风》作,则《伐木》废矣。《桑扈》作,则《天保》废矣。《渐渐之石》、《何草不黄》作,则《釆薇》、《出车》、《杕杜》废矣。《无将大车》作,则《南有嘉鱼》废矣。《隰桑》作,则《南山有台》废矣。《鸳鸯》作,则《由庚》废矣。《鱼藻》作,则《由仪》废矣。《釆菽》作,则《湛露》废矣。《黍苗》作,则《蓼萧》废矣。《瞻彼洛矣》作,则《彤弓》废矣。《苕之华》作,则《六月》、《釆(上艹下巳)》废矣。《大田》作,则《鸿雁》废矣。《蓼莪》、《北山》作,则《南陔》废矣。《楚茨》作,则《华黍》废矣。若厉王,则尤变其大者。故予观《民劳》作,则《公刘》、《灵台》废矣。《桑柔》作,则《行苇》废矣。《瞻卬》作,则《緜》、《文王有声》废矣。《召旻》作,则《域朴》、《卷阿》废矣。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予于幽、厉见之,文、武先王之遗烈,盖扫地矣。
世之说《诗》者,以序子夏所为,盖始于毛公耳。班固《汉书》曰:晚有毛公者。自以为子夏所传,河间王好之,未得立,是也。则子夏序《诗》独出于毛公而已。后汉卫宏亦以为子夏序盖袭毛说耳。毛承秦火之余,去古道为近,必有所本,但今无以考焉。或曰:孔子言:商赐可与言诗。于子夏独曰:起予者,商也。是说者之所本欤?予以为,序非出于子夏。且圣人删次风、雅、颂,其所题曰美、曰刺、曰闵、曰恶、曰规、曰诲、曰诱、曰惧之类,盖出于孔子,非门弟子之所能与也。然若《关雎》,后妃之德也;《葛覃》,后妃之本也,此一句孔子所题,其下乃毛公发明之言耳。详于逐篇,自可以见。何以知之,六两钞本皆作夫。篇之下云:有其义而亡其词。康成以为出于毛公之言,此可以知矣。故《诗》序止存一句者,若《召南》则《草虫》,《邶风》《燕燕》及《式微》,《王》之两钞本均无之字。《釆葛》、《桧》之《素冠》、《小雅》《出车》、《杕杜》等二十七两钞本皆作九。篇、《大雅》《文王》、《大明》等一十篇、《周颂》《维清》等二十五两钞本均作四。篇,《鲁颂》《有駜》、两钞均脱有駜二字。《泮水》、《閟宫》两钞本均衍烈相二字。三篇、《商颂》《烈祖》、两钞本均脱列祖二字。《元鸟》、《长发》、《商武》四两钞本均误作三。篇,皆止两钞本皆误作上。于元题一句,盖非孔子不能作也。其余篇序,察其文势,反复相明,自是二公之作明矣。抑予见于史传,齐鲁解《诗》,以《关雎》本于衽席,又残钞本作文曰:佩玉不鸣,《关雎》刺之。若《韩诗》则以《汝坟》为思亲之诗。三家者,盖皆不得孔子真。独毛公得之,其自以为两钞本皆作谓。子夏所传,必有传受之自。惜乎,世远莫得而见也。
《野有死麕》之诗曰: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妇人服饰独言帨,何也?曰:按《内则》注云:帨,盖妇人拭物之巾也。故居则设于门右,佩则分之于左,常以自洁之用也。古者,女子嫁,则母结帨而戒之。皇甫谧《女怨》诗曰婚礼临成,施衽结帨,三命丁宁是也。
《易》卦阳爻称九,阴爻称六。孔颖达以谓九为老阳,七为少阳,进阳之道也;六为老阴,八为少阴,逆阴之谓也。此乃不然。夫大衍不虚一,则四十九数不可用,惟用四十九揲之,则七、八、九、六之数。故以纯者为老,九、六得纯数;以杂者为少,七、八得杂数,此自然之理也。
唐李翱作《易诠》,论八卦之性,古今说《易》者未尝及。自古小人在上最为难去,盖得位得权而势不能摇夺。以四凶,尚历尧至舜而后能去。尝玩《易》之夬,夬,一阴在上,五阳并进,以刚决柔,宜若易然,然爻辞俱险而不两钞本均无不字。肆。盖一小人在上。故繇曰刚长乃终是也。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故自道而下,数至于三,则天、地、人之道备矣。圣人画卦,始止于三,谓三才之道。因而重之,乃可以观变。予观重卦之内,至于三位,则有小成变革之理。如乾之九四,则曰乾道乃革;革之九三,曰革言三就是也。推此而知两钞本均作求。其变,则可以思过半矣。
泰山孙明复先生治《春秋》,着《尊王发微》,大得圣人之微旨,学者多宗之。以为两钞本均作谓。凡经所书,皆变古辞常则书之。故曰《春秋》无襃。盖与谷梁氏所谓常事不书之义同。
临邛都官外郎计用章博学,着书有《迂遗》、《希通》二编,尤专于《左氏春秋》。以为两钞本均作谓。凡《传》所称礼也者,非礼之经,乃礼之变也。方春秋时,当舍经而用变,以权宜从事,盖左氏亲受两钞本均误作授。于圣人者如此。密学陈襄尝有书,辨其非是云。
第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