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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音乐
瓠巴鼓瑟,而游鱼出听,伯牙鼓琴,而六马仰秣。古人精于音者,其感物如此,况以舜之乐乎?然则百兽率舞,凤皇来仪,不足怪矣!故施于人,则庶尹允谐;于神,则祖考来格。呜呼,非舜曷以至此!
周相王朴既定乐,本朝因用之。神文尝诏和岘等修焉;又有和氏乐,神文复命李照原本误作煦,从钞本改。别制,然所用者惟王乐耳。永丰闲,永裕遣知音者讲绎是正,遂废王乐而用李乐。范蜀公以为钞本作谓。宫商之不相比,乃自制上之。元佑初,太常审议,卒用李乐。协律郎陈沂圣与谓予曰:王乐高二律,是以太簇为黄钟也。范乐下二律,以无射浊倍为黄钟也。其得中声之合,惟李照乐云。
蜀公素留心太乐。既居许,募工范铜为周釜、汉斛各一枚。尝示予曰:此律度之祖也。知此则可以知乐矣。又以为今乐之声,宫不足而商有余,故常大臣休休,偃佚于私,而是日天子或御便坐,以按军旅,乐之应也。遂改制音律上之。元佑初,下太常议其乐,以为声下而不用。
予尝问圣与曰:乐之高下不合中声,何以察之?是以积黍定筦,生律而知耶?圣与曰:不然。凡识乐者,惟在于耳聪明而已。今高乐,其歌者必至于焦咽而彻。下乐,其歌者必至于晻塞而不扬。以此自可以察之。又云:今教坊乐声太高。神宗因见弦者屡绝而易,歌者音塞而气单,遂问其然。对曰:以太高故也。上曰:为下两格可乎?乐工拜而谢焉。遂下两格,乃两律矣。今教坊与京师悉以新乐从事,他处或未用之。
台议
庆历中卫士之变,既就诛矣,而言事官乞禁中畜罗江犬子。罗江,盖蜀邑也,产犬,善噬。其章云,仍舌班、尾卷者善也。然世以为舌班、尾卷者,乃曹南犬也。
御史入台满十旬,未抗章疏,例输金以佐公用,谓之辱台钱。神文朝,一御史供职余九十日矣,未尝有所论列,盖将行罚焉。忽一日,削稿拜囊封,众伫听,以为所言必甚大事。乃斥御庖造膳,误有遗发于其间者,其辞云:是何穆若之容,忽覩卷然之状。御史皆以才举,所议如此而无责,盖朝廷务广言路耳。
御史俸薄,故台中有聚厅向火,分厅吃食之语。熙宁初,程颢伯淳入台为里行,则反之,遂聚厅吃食,分厅向火。
忠谠
安定胡翼之,皇佑、至和间国子直讲,朝廷命主太学。时千余士,四字《言行录》作生千余人。日讲《易》。予执经在诸生列,七字《言行录》作予列诸生执经座下。先生每《言行录》有讲罢或三字。引当世之事明之。至《小畜》,以谓:畜,止也,以刚二字《言行录》作臣。止君也已。乃言及中令赵普相艺祖日,上令择一谏臣。二字《言行录》作任谏争臣四字。中令具名以闻,上却之弗用。异日,又问。中令复上前劄子,亦却之。如此者三。仍碎其奏,掷于地,中令辄怀《言行录》有以字。归。它日,复问,中令仍《言行录》作乃。补所碎劄子呈于上。上乃大悟,卒用其人。
富郑公尝为予言:永熙讨河东刘氏,既下并州,欲领师乘胜收复钞本作复收。蓟门。始咨于众,参知政事赵昌言对曰:自此取幽州,犹热鏊翻饼耳。殿前都指挥使呼延赞争曰:书生之言,不足尽信。此饼难翻。永熙竟趋幽燕,卷甲而还,卒如赞言。郑公再三叹,谓予曰:武臣中盖亦有人矣。
车驾每出至大庆殿前,三馆职事官就彼起居。朝奉郎杜球言:永熙幸佛寺塔庙祷雨,至大庆,三馆起居。因驻辇问曰:天久不雨,奈何?或对天数,或对至诚必有应。一绿衣少年越次对曰:刑政不修故也。上颔之而行。归复驻辇,召绿衣者问状。对曰:某土守臣犯赃,法当死,宰相以亲则不死。某土守臣犯赃,不当死,宰相以嫌卒死之。翼日,上为罢宰相,天即大雨。绿衣者,寇莱公也。
寇忠愍遭遇永熙,始未至大任,然王体国论率预谋断。一日,咨及储贰,寇辞以天下之本,非臣所得知,愿博釆廷议。已而,章圣既入春宫,三日,谒太庙,上遣人伺之。百姓观者皆合手叩额云新天子。又一日,莱公因对,上谓曰:建储本为天下计,前日还宫,见有泣者。及太子诣庙,令人察之,百姓乃云新天子,便有去朕意。莱公于是再拜曰:臣贺陛下得人。此亦毅夫云。
李文定同丁晋公相章圣,以刚介嫉恶,议多不合。一日,因奏对,以笏击晋公。由是并罢相,以本官归班。既而中使押晋公复入中书,文定出知郓州,盖天禧五年冬也。原校:杨有又字。明年,改元乾兴。二月十九日,真宗晏驾。神文即位。章献垂帘。晋公挟前愤。三月,贬文定卫州团练副使。宣献当行制诰,禀所以责者。晋公曰:此无它。《春秋》之义,君亲无将。汉法所谓大不道耳。宣献退思之,文定安至是耶,遂命以别辞。然晋公常切齿焉,竟增两句云:罹此震惊,遂至沉殒。钞本作陨。未几,晋公擅移永定皇堂,贬崖州司户。复当宣献行制,于是首云:无将之戒深着于鲁经,不道之诛难逃于汉法。予与文定兄之孙朝奉大夫孝广、原校:杨作光。世美同贰闽漕,世美为予言之。
范文正好论事。仁宗朝有内侍怙势作威,倾动中外。文正时尹京,乃抗疏列其罪,《言行录》有疏字。欲上,凡数夕环步于庭,以筹其事。家有《言行录》作所。藏书,预《言行录》作有。言兵者悉焚之。《言行录》有仍字。戒其子纯佑等曰:我今上疏言斥君侧宵人,必得罪以死。我既死,汝辈勿复仕宦,但于坟侧教授为业。既奏,神文嘉纳,为罢黜内侍。圣贤相遇,千载一时矣。毅夫云。
神文时,庆历间淮南有王伦者啸聚其党,颇扰郡县。承平日久,守臣或有委城而去者。事定,朝廷议罪。郑公在枢密,凡弃城,请论如法。范文正参顶大政,争之,以为不可。今江淮郡县徒有名耳。城壁非如边塞,难以责城守。神文睿德宽仁,故弃城得减死。郑公忿谓文正曰:六丈欲作佛耶?范曰:主上富于春秋,吾辈辅导当以德。若使人主轻于杀人,则吾辈亦将以不容矣。郑公叹服。
郑毅夫为三司盐铁判官、时文禁颇宽略,余尝入省见之。张伯玉公达与郑同部,余幸数听二公持论。张尝谓郑曰:李邕当则天时,面折廷争,众甚危之。李出,笑谓人曰:不颠不狂,其名不彰。公达曰:古人处己如此,何有于富贵哉!余常心记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