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近代名人轶事录>第3章
章太炎绩学雄文,杰出近代。当有清光绪季叶,即自负极高。其《癸卯狱中自记》云:“上天以国粹付余。自炳麟之初生,迄于今兹,三十有六岁,凤鸟不至,河不出图,惟余以不任宅其位,繄素王、素臣之迹是践,岂直抱残守阙而已。又将官其财物,恢明而光大之,怀未得遂,累于仇国,惟金火相革欤,则犹有继述者。至于支那闳硕壮美之学,而遂斩其流绪,国故民纪,绝于余手,是则余之罪也!”
复辟之谋,张勋曾对其曹氏言之,妇辄以为不可。迨所谋已遂,且加封亲王,妇大骂其夫无良,谓:“民国待汝不为不厚,今冒天下之大不韪,汝纵不为一身计,独不为子孙计乎?今虽封忠勇亲王,吾恐汝他日将为平肩王矣。”张问平肩王何说,妇大声曰:“汝将来首领必不保,一刀将尔头砍去,汝之颈不与两肩一字平么?”
袁世凯迁居三海,即密谋帝制。每庖人烹鱼,袁命姬妾收藏鳞片之较大者,云以制药。后创浴池于居仁堂侧,入浴后,从者刷池,辄见巨鳞数片杂垢腻皮屑中,相传以为真龙。其变诈皆此类也。
王湘绮尝与曾文正公论事,其时曾坐案前,耳听王言,手执笔写。曾因事出室,湘绮起视所写为何,则满案皆"谬"字。曾复入,湘绮论事如故,然已知曾不能用。
左文襄公平回疆后,勋望益崇。一日谓人曰:“君视我何如骆文忠(秉章)?”其人对曰:“不如也。”文襄曰:“何以知之?”曰:“骆公幕府人才有公,公幕府人才乃不复有公,以此观之,殆不如也。”文襄大笑曰:“诚如子言!诚如子言!”
义和团之变,诸国联国入都,两宫西幸,诏李合肥鸿章议和。及和议定,公合肥疾笃,临终无他语,但曰:“未知两宫肯回銮否?”遗疏略言:“今日中国譬如人有重病,必静养元气,始可渐复,倘更跳踉大叫,其毙也速矣。”及鸿章死,侯官严几首(复)联云:“使当日尽用公言,成功必不止此;若晚节无以自见,士论又当如何?”
吴妍人为粤之佛山人,故自署曰“我佛山人".有某小报与之笔战,误以"山人"二字等诸山樵、山民之类,致将"我佛"二字连缀成文,登诸报纸。吴见狂笑不已,翌日兴师问罪,谓"我系佛山人,故曰:'我佛山人',何得竟施腰斩之罪。佛说'未免罪过',善哉是言!”
光绪戊申八月,为袁世凯五十生辰,在东安门外北洋公所大开寿筵,且演佳剧。时有某名士欲谄袁,献一寿联云:“戊戌八月,戊申八月;我佛万年,我公万年。”前联谓袁于戊戌八月政变得势,后联兼颂西太后。至十月,慈禧薨,袁亦随之罢职。有好事者为易此联数字云:“戊戌八月,戊申十月;我佛今年,我公明年。”
张勋既拥废帝复辟,宣言于众曰:“今后凡京中各部衙门,所雇用之侍从人等,悉以有辫者充之。”于是京中引车卖浆者流,苟有豚尾者,无不踊跃投效,张来者不拒,优给雇资。其部下六千辫子军,利其值,有脱军衣释枪械改易名姓、厕身其间者,勋不知也,喜谓左右曰:“我说人心不忘故主,今日果应其言。不然,那里来这许多有辫子的人呢?”言讫,掀须狂笑,乐不可支。
翁叔平同禾、张孝达、端午桥辈,颇好古学,喜收藏,一时都中古籍、金石、碑刻搜罗殆尽。外省属吏欲藉内僚为援引,往往以金石书翰代土仪,颇投时好。闻某太守至京师,携《钦定四库全书提要》一部送某相国,外自署"宋板四库全书"六字,付琉琉厂装潢。及呈时,某相国笑曰:“《提要》为本朝着作,君从何得此宋板也?此乃无价瑰宝,实不敢收。”某大惭而出。
叶志超兵败平壤,逛奔以还,惶遽中失履,以袜行。蒯礼卿京卿笑云:“所谓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八国联军入都后,李鸿章为全权大臣,入都议约。每一条例,皆几经商酌而后定。及全文录出,示意吾国,其言曰:“但得谕旨照准,现时撤兵,节令正好。若交炎夏,便不能行,须迟至九、十月以后。迟一日,则多费百万,秋后须多一百余兆”云。李为代奏,奉旨俞允。建德周玉山制军时为直隶布政使,叹曰:“谁为全权大臣者?直画诺大臣而已!”
京师舆夫四名,谚云:“头一个洋洋得意,第二个不敢泄气,第三个浑天黑地,第四个不知那里。”谈者比以军机大臣。
张勋复辟,康有为奉诏,以一品服色往,见者知其未脱草野之气,莫不匿笑。当道不得已,赐以头品秩,有为奔走经年,他无所得,仅顶带荣身而已。梁启超云:“将帅则乌云瘴气、几榻烟霞;谋臣则巧语花言,一群鹦鹉。”不为有为稍留余地。
石达开孑身就俘,就死之日,骆文忠秉章言曰:“石某,今日就戮,为汝想,亦殊值得。计自起事以来,蹂躏数省,我方封疆大吏,死汝手者三人。今以一死完结,抑何所恨!”石笑曰:“是俗所谓成则为王,败是为寇也。今生你杀我,安知来生我不杀汝耶?”下阶,步略缓,其两属下之亦被俘者左右侍立,且曰:“仍主帅请前。”遂就戮。
光绪渐行新政,合肥李文忠公(鸿章)洞悉东西各国情形,然其督直隶,于新政则若不甚措意。南皮张文襄公(之洞)督两湖,则百端具举,惟所办又未尽惬人意。有评两公者曰:“张南皮闭目而奔,李合肥张目而卧。”又西林岑云阶制春煊,与项城(袁世凯)、南皮同负时望,有评三公者曰:“南皮有学无术,项城有术无学,西林不学无术。”人亦多推为确论。
常熟翁叔平(同禾)相国,被黜编管后,在籍深自韬晦,年七十余,卒于家。易箦之际,口占绝命词示后嗣曰:“七十年来事,苍茫到盖棺。不将两行泪,轻为汝曹弹。”无限深情,令人读之,有"江上峰青"之感。
陕西北一带多流沙,随风迁移,聚散无定,民间田庐,往往被其湮没,且至成灾者。樊云门(樊山)先生官陕西布政时,有某县禀报沙灾,其事由数语最奇特。语云:“禀为县境忽来流沙一股,始则没城足,旋即齐城腰,继且跨城肩,热将来城顶,请派兵两营,前来拿沙由。”云门得此禀,援笔批云:“沙可拿乎?此创闻也。”作《拿沙赋》以当批,有四句云:“似此狂沙,非拿不可,通禀拿沙,沙何处躲?”
梁任公亡命日本,尝题神户中华会馆联云:“擅方壶圆峤之奇,海气百重,此间自辟神仙府;继舜水梨洲而至,齐烟九点,终古无忘父母邦。”
清德宗(光绪)聪颖好读书,尤留心外事,顾受制于慈禧,计不得逞。翁常熟、孙寿州同为师傅,谂帝有改革政治之决心,频以强邻阴谋、生民疾苦上达睿听。光绪长太息曰:“朕岂为亡国之君哉!朕岂为亡国之君哉!”
翁叔平相国(同禾)书法冠绝一时,居京师,索书者户限为穿,相国苦之。某京卿持团扇乞书,相国大书"山穷水尽"四字,某惭而毁之。盖其人久无差缺,境况萧条,方以事干求。
张幼樵佩纶以马尾之败褫职,李合肥雅重其才,延之入幕。有爱女年近不惑,犹闺中待字,因使执贽焉。女公子诗文俱佳,师生时有唱和。一日合肥诣书斋,张对之曰:“女公子不栉进士也。”合肥笑容满面曰:“师誉弟子逾量,吾女曷敢当此?”时张年将花甲,续弦之念甚炽,同事于晦若侍郎,以蹇修自任,致词合肥,合肥欣然诺。张乃剃须纳采,由西席为东床。好事者以联嘲之曰:“老女配幼樵,无分老幼;东床即西席,不是东西。”